黄葭慢步走过来,语气戏谑:“不想才过一夜,陆漕台已经官至一品了。”
陆东楼神情微滞。
她坐到他对面,轻轻挑眉。
陆东楼顺着她的目光擡起右臂,瞥见那衣料上的仙鹤,不由多看了一眼。
一品穿仙鹤。
黄葭倒了一盏茶递过来,“那就预祝漕台高升了。”
他轻咳一声,“随手拿的,还以为是鹅。”
黄葭笑而不语。
雪停後,阴云垂垂。
楼外卷起一阵冷风,她冷不伶仃打起了寒战,起身进门。
只见他那间厢房里陈设极尽豪奢,洗脸的铜盆上挂着的方巾闪着黯淡的光泽,显然是上好的丝绸。
她有些诧异,同住二楼,她与他屋内陈设却全然不同,但这样布置却不是当天能差人办好的。
黄葭微微蹙眉,走出门。
陆东楼仍坐在那里看书。
楼外的雪已经停了,黄葭请书办在桌案边拥了一个大火盆,火星上扑起蒙蒙的暖意。
她坐了下来。
未过片刻,三四个长随端了菜走上来,龙井虾仁丶笋干老鸭煲丶油爆沼虾……
热腾腾冒着白气。
一道神仙鸡摆在面前,黄葭听人说过,这菜是泡了花雕酒放在粗盐上炖足两个时辰才能出锅的。
她尝了一口,香气四溢,连最容易柴的鸡胸肉也因浸满了猪蹄的油分变得滑腻。
旁边摆上了杂鱼煲,鲫鱼和汪刺鱼上浮着一层黄色油汁,红彤彤的河虾卧在一边。
想到官厨那里还是一水的阳春面,眼前这些菜应该也是特地准备。
长随陆陆续续上来,那三尺的桌案已经摆不下了。
“恐怕吃不完。”
陆东楼随手放下书卷,平静地望着她,“所以才叫你来。”
黄葭淡淡瞥了他一眼,拿起瓷勺盛饭,手边有冷风扑过,火盆上的水雾逸散开。
她夹了几筷,听得身後一阵脚步声响起。
陈九韶走了过来,今日他未穿甲胄,只着一身湖蓝色的对襟长衫,显得极为闲适。
“漕台,菜可还合口。”他看向陆东楼。
陆东楼“嗯”了一声,瞥了他一眼,“坐。”
陈九韶坐了下来,看着一桌子菜,叫来了两位长随随手点了点,“这个龙井虾仁,还有这个爆炒沼虾,给杨郎中送过去。”
陆东楼盛起一碗饭,看向他,“昨日那个夥计都招了些什麽?”
黄葭也看过来。
陈九韶放下碗,那碗已空了大半,“这个夥计过去确实是做了一些倒卖漕粮的事,不过这回却没有什麽动作,招供说有人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来码头接人,旁的一概不知。”
“他既做过这个生意,那可有常往来的商户,比方说那些在本地有庄子粮仓的大商贾?”黄葭问道。
漕粮案发前後,杭州府这边一度封城,所以漕粮大抵还在城中,只是他们并非浙江臬司官员,也不能调动兵马搜查。
陈九韶想了想,“他招供说,过去每过午他就装作送泔水的在城里走动,把粮袋放在望江门自东数第三条街的後巷柴堆,我已经派人去看过,实在无从下手,那街上商户极多,什麽卖米卖面的都有。”
黄葭微微蹙眉,“那就只能等臬司衙门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