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声席卷而来,杀气汹涌——
黄葭心沉谷底,暗道不妙,正欲疾步向前奔去。
“等等!”
一个低沉沙哑,却清晰的声音,忽然从棚子後方紧闭的门内传出。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光,立在门槛後。
那人一身深色布袍,面容隐在光影交界处,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静,穿透杀气和雨雾,落在她身上。
棚下凶神恶煞的人,闻声动作一滞,竟收敛了杀气,垂手肃立。
那人缓缓踱步而出,踏下台阶,走到棚子边的光亮处。
他终于看清了黄葭,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
“黄船工,多月不见,何故行此鬼祟之事,到这腌臜之地来,是要找死?”
席舵主。
黄葭眸光忽暗,手按在腰间鲁班尺上。
此刻故人相见,非是良时。
风声忽起,堂屋的木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娉婷的身影踏出门槛。
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外罩墨青比甲,发髻简单挽起,插着一支素银簪子。
是邵练。
席舵主立刻侧身,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恭敬:“大小姐。”
邵练颔首,算是回应。
她目光平静如水,掠过棚下衆人,看向黄葭。
并无寒暄,也无重逢的波澜,只淡淡道:“她来得是时候,让她进来吧。”
此言一出,棚下衆人再无异议,纷纷垂首退开,让出一条通往内堂的路。
席舵主侧身示意:“请。”
黄葭面沉如水,未看棚下那些目光复杂的衆人,只擡步,跟着邵练的身影,走向那扇透出暖光的木门。
门内,景象陡然一变。
与外间棚户的破败不同,竟是一间极为古朴雅致的厅堂。
地面铺着青砖,光可鉴人,桌椅皆是上好的红木,擦拭得温润,壁上悬着山水画,墙角高几上的青瓷插了新折的花木。
四下花香弥漫,隔绝了门外的风雨泥泞。
邵练已在主位落座。
一名青衣小婢无声地奉上热茶,茶香袅袅。
黄葭没有接过茶盏,只看向邵练:“我四叔四婶现在何处?”
她看向黄葭,眼神温和:“放心,两位老人家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饮食无缺,无人惊扰。”
“安全”二字,落在黄葭耳中,即是威胁。
她向前逼近桌案,声音压低,却更显沉凝,“直说吧,我要怎麽做,才能够见到他们?”
邵练看向她,微微蹙眉:“这件事……我也说不好。不过——”
她一顿,“这里有一个人,想见你。”
“你去见过他,再来说此事,也不迟。”她放下茶盏,目光转向厅堂一侧垂落的深青色布帘。
黄葭微微一怔,转身走去。
帘如沉水,被她的手无声拨开,露出其後一道虚掩的榆木门。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一室旧纸墨与陈木气息。
室内光线昏晦。
一豆油灯,在宽大的书案上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