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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罪臣之子（第2页）

然后，观察。

翌日清晨，林夙早早起身，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提前候在殿外廊下，等着吩咐。他垂着眼，姿态放得极低，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不起眼的背景。

太子萧景琰起身后，似乎并未对他过多留意，仿佛昨日带回一个小太监只是随手为之。他依旧如常地读书、习字，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倦怠和疏离。

忠伯安排林夙做一些近身的杂活，比如研磨、整理书卷、传递些不甚紧要的物品。这些活计比洒扫处轻松许多，却也离权力中心更近，需要格外的谨慎。

林夙做得一丝不苟，沉默寡言，动作轻巧得几乎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目光从不乱瞟，但每一次进出，每一次短暂的停留，都在飞地收集着信息。

殿内熏香的味道，书案上摊开的奏疏类型（虽然他不敢看内容，但从格式和纸张能略辨一二），太子翻阅某些书卷时的细微停顿，以及偶尔前来回话的属官或仆从的神情语气……

他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无声无息地吸收着一切。

他现太子殿下确实如外界所言，并不受待见。除了忠伯和那个名叫赵怀安的侍卫统领，似乎并无多少真正得力的人手。殿内的气氛总是沉凝的，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也敏锐地察觉到，暗地里投注到东宫的视线并未减少。有些来自殿内其他低眉顺眼的宫人，有些来自殿外看似偶然经过的身影。

危机四伏。

午后，太子小憩。林夙奉命去库房取一批新进的宣纸。

返回途中，经过一处僻静的回廊，却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正是昨日殴打他的那个胖太监钱禄，和一个穿着体面些、像是高等内侍模样的人。钱禄正点头哈腰地对着那人说些什么，一脸谄媚。

看到林夙，钱禄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惊讶，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他，而且还换上了一身新的宦官服。

“哟嗬？”钱禄阴阳怪气地开口，拦住了林夙的去路，“这不是昨天那个没长眼的小崽子吗？怎么，攀上高枝儿了？这东宫的门槛儿什么时候这么低了，什么腌臜货色都往里收？”

林夙立刻停下脚步，低下头，做出畏惧的样子，小声回道：“钱公公。”

旁边那个高等内侍皱了皱眉，打量了一下林夙，又瞥了一眼钱禄，似乎不欲多事，淡淡道：“赶紧办你的差事去，别在这儿惹眼。”

钱禄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威胁：“小贱种，别以为进了东宫就得了势了！告诉你，这宫里头的水深着呢，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给我放聪明点！”

林夙紧紧抱着怀里的宣纸，指尖用力到白，头垂得更低：“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哼！”钱禄冷哼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那个高等内侍不耐烦地拉走了。

走远了几步，还能隐约听到钱禄不满的嘟囔：“……张公公，您瞧他那样子……肯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巴结上了……”

那位张公公的声音隐约传来：“……少惹事……东宫那位……眼下虽……但毕竟……盯着的人多着呢……你少给娘娘惹麻烦……”

声音渐渐远去。

林夙站在原地，直到那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抬起头。

阳光透过廊柱，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的眼眸深处，那抹昨日曾闪现过的清亮与倔强再次浮现，但很快又被一层更深的谨慎和冰冷漠然所覆盖。

钱禄的威胁他并不意外。但他从那位张公公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一丝更复杂的信息：东宫处境艰难，连贵妃宫里的人也有所忌惮，不愿明面上过于招惹。

这并非好消息，但也绝非最坏。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洁白柔软的宣纸，又想起太子殿下那双沉静却隐含疲惫的眼睛。

一种同病相怜般的微弱情绪，悄然掠过心底。

但他迅掐灭了这点不该有的情绪。

活下去。他再次告诫自己。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重新低下头，恢复那副卑微恭顺的模样，抱着宣纸，快步向着东宫正殿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很稳，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生。

只是袖中，那枚枯叶的轮廓，似乎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手臂上，也烙印在他的心里。

一个新的环境，一场新的生存游戏，已经开始。而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警惕。

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那个将他带入此地的太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谜团重重，深宫寒刃，已然悄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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