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哲则是一贯的伪善面孔,温言道:“大哥身子骨弱,明日若实在不适,也不必勉强,向父皇告个罪便是。毕竟,安危最重要。”话语看似关心,实则绵里藏针,暗示景琰无能。
景琰皆以虚礼应对,不露半分破绽,但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送走两位“兄弟”,他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感觉那夕阳如同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眼睛,窥视着风雨欲来的皇城。
就在景琰于校场上挥汗如雨的同时,林夙并未闲着。他利用一切渠道,加紧对秋猎相关情报的搜集。
芸娘和石虎那边传来了西山围场的详细地图,上面标注了主要的猎区、营地、水源以及一些险要偏僻之处。林夙彻夜研究,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被利用的地点。他还调阅了内廷档案中关于往年秋猎的记录,包括人员安排、护卫布防、曾生过的意外事件等。
“殿下,”林夙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为‘黑风坳’的险峻山谷,“此地林深树密,道路狭窄,极易设伏。且据记录,五年前秋猎曾有一名侍卫在此坠崖,事后调查含糊其辞。”
景琰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奴才怀疑,对方若想制造‘意外’,此类地点是选。”林夙沉声道,“我们需提前派人暗中勘察,或明日尽量避开此类区域。”
此外,林夙还通过冯静等宫内眼线,密切关注着永寿宫和两位皇子府邸的动向。冯静冒险传来消息,称周贵妃近日心情极佳,似乎对秋猎充满期待;二皇子府上近日频繁有武将出入,调动了不少亲卫;而三皇子府则异常安静,但辅方敬之的门生近日却与钦天监过往甚密。
“钦天监?”景琰蹙眉,“秋猎与天象何干?”
林夙思索道:“或许是为‘天示警兆’做准备。若秋猎期间出现异常天象,他们便可借题挥,攻击东宫德不配位。”
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勾勒出一张巨大的阴谋之网,目标直指东宫,直指景琰的性命和地位。敌暗我明,敌众我寡,形势险恶到了极点。
夜幕降临,东宫灯火通明。景琰结束了最后一轮训练,疲惫不堪,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定。林夙为他准备了药浴缓解疲劳,又亲自检查明日要用的弓马器具。
“殿下,明日一切小心。”林夙为景琰系紧披风的带子,声音低沉而郑重,“无论生何事,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奴才……会一直在您左右。”
景琰看着林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瘦却坚毅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林夙的肩膀:“放心,孤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这话既是对林夙说,也是对自己说。明日西山,注定是一场鸿门宴。
翌日清晨,号角长鸣,旌旗招展。皇帝的銮驾仪仗浩浩荡荡驶出皇宫,前往西山围场。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等皇室成员以及文武重臣皆随行左右,队伍绵延数里,场面盛大恢宏。
景琰身着太子戎装,骑在一匹温驯的白色骏马上,位于銮驾之后。他努力挺直脊背,维持着储君的威仪,但微微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林夙作为近侍太监,骑马跟随在景琰侧后方不远处的随行队伍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二皇子萧景宏一身玄甲,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不时与周围的武将谈笑,目光偶尔扫过景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三皇子萧景哲则是一身儒雅的骑射服,显得从容不迫,与几位文官低声交谈,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聚会。
队伍行进途中,景琰注意到,负责此次秋猎外围警戒的将领中,有好几位都是周勃的旧部或在二皇子门下走动频繁的人。而内围的侍卫安排,似乎也透着些许不寻常的调动。
中途休息时,林夙借为景琰递水的机会,极快地低语了一句:“奴才刚看到,兽苑的几个管事太监,与钱禄有过接触。”
兽苑!景琰的心猛地一揪。皇家兽苑也设在西山,里面豢养着各种猛兽供狩猎之用。如果有人在猛兽身上做手脚……
他抬眼望向远处连绵的西山,秋日的山峦层林尽染,本该是壮美辽阔的景象,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化作了一头匍匐的巨兽,张开了幽深莫测、杀机暗藏的大口。
銮驾继续前行,离西山围场越来越近。风中似乎已经带来了山野的气息和隐约的兽鸣。
景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知道,踏入围场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将是刀尖起舞。他看了一眼身旁落后半个马身、始终保持着警觉姿态的林夙,心中那份孤军奋战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无论如何,这场狩猎,已经开始了。只是猎物与猎手的角色,或许在暗处早已被重新定义。
夕阳的余晖将队伍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通往西山的路途上,如同一条通往未知命运的征途。山雨欲来风满楼,秋猎场上的真正较量,即将拉开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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