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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难测(第1页)

乾清宫内的争执,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无声却深远地扩散开去。接下来的两日,皇帝萧景琰与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林夙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冷战。并非刻意避而不见,公务往来依旧通过文书和内侍传递,效率未减分毫,但那种曾经无处不在的、心照不宣的默契与暖意,却骤然消失了。

景琰没有再就康郡王之事召见林夙商议,林夙也未曾再主动递上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仿佛那场不欢而散的争论从未生,又或者,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难收回,不如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各自舔舐着内心被言语划开的伤口。

景琰独自坐在御书房内,面前摊开的是他亲自草拟的、关于申饬康郡王萧景钰的诏书草稿。朱笔提起,却久久未能落下。林夙那双带着受伤与难以置信神色的眼眸,总是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他眼前,还有那句“软弱可欺”,像一根尖锐的刺,反复扎着他的自尊。

他知道林夙的分析大概率是正确的。对康郡王这等老油条,申饬和有限的惩罚,恐怕真的如同隔靴搔痒,甚至可能适得其反。但他同样无法忽视太后的规劝,无法不顾及宗室可能产生的集体反弹,更无法对朝野间那些针对林夙和东厂的汹汹物议视若无睹。

他是皇帝。他必须权衡,必须妥协,必须在这错综复杂的权力网络中,找到一条看似最稳妥的路。即便这条路,可能会伤了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德顺。”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奴才在。”内侍监德顺躬身应道,他敏锐地察觉到近日陛下心情不佳,言行愈谨慎。

“将这份诏书,着翰林院润色后,明上谕。”景琰将草稿递出,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康郡王萧景钰,御下不严,纵容家仆,滋扰地方,着即申饬,罚俸一年,令其于府中闭门思过三月。所占民田,悉数归还,所涉漕运弊案,交由……刑部会同宗人府核查议处。”

他刻意避开了“东厂”二字,选择了更为“正统”的刑部和代表宗室利益的宗人府。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一个他试图向外界展示的“怀柔”与“依法办事”的姿态。

德顺双手接过草稿,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是否需将此事告知林公公?”

景琰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不必了。照章办事即可。”

他不想面对林夙可能出现的沉默,或是更令他难受的、那种全然恭顺却毫无温度的“领旨”。他选择了逃避。

“是。”德顺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诏书很快便拟好,用印,颁。如同投入朝堂的一颗石子,迅引起了各方的关注和解读。

诏书下达的当天下午,林夙是在东厂值房内,从小太监送来的邸报上看到这道上谕全文的。

值房内光线有些昏暗,只点了一盏孤灯。林夙独自坐在书案后,逐字逐句地读着那冰冷的官方辞令。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唯有握着邸报边缘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申饬……罚俸……闭门思过……刑部……宗人府……”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小锤,轻轻敲打在他早已凉透的心上。果然,陛下最终还是选择了他所谓的“怀柔”与“平衡”。将他林夙和东厂,彻底排除在了此事之外。

他甚至可以想象,此刻的康郡王府,恐怕并非一片愁云惨淡。那位老王爷大概会一边假装惶恐地接旨,一边在心里嗤笑皇帝的“妇人之仁”。而宗室勋贵圈子里,此刻定然在传递着消息,庆贺他们的一次“胜利”,或许还会得意地议论着皇帝对那“阉宦”的疏远与制约。

还有那些清流御史,想必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借着皇帝“回归正道”的东风,继续上书,要求进一步限制东厂的权柄。

这一切,都在林夙的预料之中。

他并不意外,只是……失落。

那是一种深沉的、浸入骨髓的失落。并非因为自己的建议未被采纳,也并非因为权力被暂时搁置,而是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曾与他并肩躲在东宫阴暗处,互相取暖、彼此信任的萧景琰,正在被“皇帝”这个身份逐渐吞噬。

他们之间,不再仅仅是“景琰”与“林夙”,而是“陛下”与“奴才”。那条他曾以为可以凭借智慧和忠诚跨越的鸿沟,原来一直都在,并且随着权力的巩固,正在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深。

“咳咳……”一阵难以抑制的咳嗽突然袭来,林夙猛地侧过头,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捂住嘴。剧烈的震动牵动了他胸腹间的旧伤,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待咳嗽平息,他摊开手帕,一抹刺目的鲜红赫然映入眼帘。

他盯着那抹红色,眼神有些空洞。身体的衰败,他早已清楚。程太医的警告言犹在耳。只是此刻,这咯血之症,仿佛与他心头的凉意遥相呼应,共同诉说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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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将手帕收起,仿佛什么都没有生。然后,他拿起笔,铺开一张新的奏章用纸。

既然陛下已做出圣裁,那么作为臣子,作为奴才,他需要做的,就是领旨,并且……请罪。

他蘸墨,落笔,字迹依旧工整清隽,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毫无生气的恭顺:

“臣林夙谨奏:陛下圣明烛照,宽仁为怀,对康郡王之事处置得当,既显天家恩德,亦维法度纲常。臣前日奏对,思虑不周,言辞激切,颇有僭越冒犯之罪,惶恐无地,恳请陛下责罚……”

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的心。他将那日争执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承认“思虑不周”、“言辞激切”、“僭越冒犯”,将自己定位成一个需要被“责罚”的罪臣。

这不是以退为进的策略,而是一种心灰意冷后的自保,或者说,是一种对那已然变质的信任关系的……彻底臣服。

写完请罪奏章,他唤来心腹小太监:“将此奏章,呈送御前。”

小太监接过奏章,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担忧地唤了一声:“干爹……”

林夙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自己则重新坐回椅中,闭上双眼,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寂寥。

景琰是在晚膳前,收到林夙这份请罪奏章的。

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字迹,以及开头“臣林夙谨奏”几个字时,心头便是莫名一紧。快浏览完内容,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奏章的手微微抖。

请罪?责罚?

每一个字都写得合乎规矩,无比恭顺,却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得他坐立难安。

他宁愿林夙再来找他争辩,哪怕再次争吵,也好过这样一封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只余下程式化请罪的奏章!

这封奏章,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清楚地宣告着——他们之间,完了。至少,那个可以坦诚争执、可以互相信赖的阶段,已经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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