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焚尽的焦糊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
她蹲下身,在一片灰烬中仔细翻找,终于,指尖触及一小截硬物。
那是一段未被完全烧尽的引火绳,只有半指长短。
她用随身的银簪小心翼翼地刮下绳芯内层未被炭化的粉末,凑到鼻尖,闭上眼,将所有心神沉入那微弱的气息之中。
除却玉兰毒粉那阴冷的甜香,果然还有一丝极淡、却无比熟悉的清冽气息……冰魄兰汁!
沈流苏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
冰魄兰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其汁液更是她秘不示人的武器。
昨夜情急之下用浸透了兰汁的丝帕封堵暗道,唯一能趁乱接触到那方丝帕,并神不知鬼不觉沾染上汁液,再将其抹到引火绳上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伪装成哑仆,在她身边潜伏多时的林嬷嬷!
好一招贼喊捉贼,嫁祸于人!
若非她昨夜觉醒了“香契通灵”,嗅觉变得无比敏锐,恐怕就要背上这纵火的黑锅了。
但林嬷嬷只是棋子,那下棋的人又是谁?
沈流苏不动声色地将引火绳残骸收好,回到自己那间幸免于难的偏屋。
她取出一只小巧的熏炉,将引火绳的碎屑捻入炉中,又从一个药瓶里倒出少许昨夜从赵公公身上搜出的“寒香散”粉末。
两种香料混合,点燃。一缕极细的青烟袅袅升起。
沈流苏盘膝而坐,闭上双目,催动起那股刚刚觉醒、尚不稳定的凡嗅觉。
这一次,她不是在“闻”,而是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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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感知世界里,那缕青烟不再是烟,而是一条由无数香气微粒组成的、流动的“河”。
它挣扎着,盘旋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果然,片刻之后,这条“香河”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朝着东南方向缓缓飘去。
东南方……那是夏蝉所住的锦绣宫偏殿的方向!
原来是她!
然而,更让沈流苏心惊肉跳的一幕生了。
那条“香河”在飘出百草苑不远后,路径中途竟凭空出现一股极其隐秘的气流,强行将其截断,并引向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方向!
这股气流无形无质,却霸道无比,若非她的“听香”之能,根本无人可以察觉。
这手法……是“截香引”!
父亲的笔记中曾记载过这种控香之术,它需要用极深厚的内力,强行改变香气的流向,以此来隔绝追踪、混淆视听。
而这门邪术,正是沈家世代死敌……拜火教的独门秘技!
拜火教的人,也在这宫里!
十年前的灭门惨案,果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沈流苏的心沉了下去。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早已将她牢牢罩住。
午后,说曹操,曹操就到。
夏蝉趾高气扬地带着两个小宫女,打着“慰问”的旗号来到了百草苑。
她看着满目疮痍的药田,嘴角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哎呀,沈妹妹,你这儿可真惨。昨晚那么大的火,妹妹没被吓坏吧?”
沈流苏垂着眼,一副受惊过度的怯懦模样,声音细若蚊蚋:“多谢姐姐关心……奴婢……奴婢没事。”
她的目光,却落在了夏蝉那绣着精致玉兰的袖口上。
那里,残留着一丝极淡、却瞒不过她鼻子的玉兰花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