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苏闭上眼,覆眼的白纱微微颤动。
她闻到了。
风中,有禁军甲胄上统一涂抹的桐油味,有北陵台外墙上青苔与湿土的混合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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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除此之外,她还闻到了三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东门守卫的身上,有淡淡的皂角味,这是宫中统一放的洗漱用品。
西门守卫,则多了一丝辛辣的艾草燃烧后的烟火气。
艾草驱虫,这说明他们常在草木繁盛处巡逻。
而最关键的北门,也就是通往功勋冢的那个方向,守卫身上的味道却很特殊。
那是一种用苦楝子、山矾和少量雄黄混合制成的熏香,气味古怪刺鼻。
在沈家秘典中记载,这是前朝守陵人用来驱赶蛇蚁、净化秽气的秘方。
大晏王朝建立近百年,宫中早已不用此方。
这说明,北陵台的守陵体系,果然还残存着前朝的影子!
崔元和云隐的同党,极有可能就藏身其中。
沈流苏的心沉了下去,也愈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次日,天色阴沉,冷风裹挟着细雨,为这场假的葬仪平添了几分真实的悲凉。
一支小小的送葬队伍,抬着一口薄棺,在王公公的亲自护送下,缓缓行至北陵台的北门。
沈流苏一身素白孝衣,脸上涂着特制的、能让她面色惨白如纸的药粉,由两名宫女搀扶着,步履蹒跚。
她双眼依旧覆着白纱,看起来就是一个伤心过度、几近昏厥的柔弱孤女。
“站住!皇陵禁地,来者何人!”守门的陵户队长厉声喝道,他身形高大,眼神锐利,身上果然带着那股苦楝子的特殊熏香味。
王公公上前一步,亮出司礼监的通行符和内廷司的文书:“奉皇命,送方采女入葬功勋冢。所有仪程,皆由内廷司核准,司礼监用印,还请校尉行个方便。”
那队长接过文书,仔细验看,又狐疑地打量着队伍。
他的目光在沈流苏身上停留了片刻,见她病弱不堪、气息奄奄,眼中的警惕稍减。
毕竟,没人会用一个快死的瞎子来闯皇陵。
他挥了挥手,身后两名陵户上前,用长矛敲了敲棺椁,又绕着棺材走了一圈,没有现任何异常。
“开门。”队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沉重的石门出“嘎吱”的声响,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更加幽深、肃杀的景象。
队伍鱼贯而入。
在踏入北陵台的那一刻,沈流苏搀扶着宫女的手臂,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一缕极淡、无色无味的粉末,顺着她的指缝飘散在风中。
那是“千里香”,它会附着在周围的草木之上,只要她愿意,百里之内,她都能循迹而归。
她不仅要进去,还要确保自己能活着出来。
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深宫之内,萧玦站在观星台上,遥望着北陵台的方向,身旁的白鹤安静地梳理着羽毛。
而在阴森的北陵台中,沈流苏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空气中更加浓郁的、属于前朝旧部的苦楝子熏香,以及……一丝隐藏在泥土与草木腐败气息之下的,若有若无的血腥甜香。
那是血藤的味道。
骗局已成,棋盘已开。
这第一道防线,她用一个死人的名义,成功突破了。
接下来,就是要在群狼环伺的陵园中,找到那株传说中的血藤,并亲手为幕后黑手,掘好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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