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藏着的,是半块沉甸甸的、玄铁铸就的腰牌,边缘犬牙交错,断口处还残留着当年被巨力生生掰断的痕迹。
这是父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寒意从脚底攀上心头,沈流苏没有片刻迟疑。
她快步走进内室,从一个不起眼的药柜深处取出一只白玉小碗,倒入半碗清澈如水的特制药液。
这药液以“洗尘草”和“见骨花”的汁液调配而成,能洗去最顽固的污垢,却不伤器物分毫。
她将那半块被岁月和污泥包裹得看不出原貌的腰牌,轻轻浸入药液之中。
“滋……”
一声轻响,一层黑褐色的油腻污垢立时从腰牌表面浮起,在清液中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
碗中原本清澈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浑浊。
沈流苏屏住呼吸,眼神一瞬不瞬。
这块腰牌她贴身藏了十年,逃亡路上无数次想要清洗,却都强行忍住。
她总觉得,这上面残留的,是父亲最后的气息。
可现在,她必须知道真相。
她必须确认,水面倒影里那个诡异的笑容,究竟是幻觉,还是来自她灵魂深处的……另一个存在。
一炷香的工夫,当药液彻底变为墨色时,腰牌终于显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通体玄黑,正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沈”字,背面却光滑如镜。
不,不光滑。
沈流苏瞳孔猛地一缩,她将腰牌捞出,用锦帕小心翼翼地拭干。
在烛火下侧过一个刁钻的角度,这才看清,那光滑的背面,竟用比丝还细的针尖,密密麻麻地刻着一行小字!
字迹之细,若非此刻心神高度凝聚,几乎无法辨认。
她凑到烛火前,一字一句地念出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的颤抖:
“镜分真假,愿执虚实。若见己影跪拜,则香主已失。”
一瞬间,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沈流苏浑身剧震,手里的腰牌险些脱手。
“承愿镜”!
原来,那面镜子并非照出真实,而是映射并放大每个人心中最深的执念!
是欲望的照妖镜!
她猛然回想起地宫中的一幕幕。
那个被她误认为玄冥子的老者,在镜中看到的,是自己跪拜幽冥女王的景象。
那不是预言,而是他内心深处被囚禁多年后,对力量和永生的贪欲被镜子无限放大的结果!
他看到了自己最恐惧、也最渴望成为的模样!
而自己……自己尚未在镜中见到任何影像,是因为她心中唯一的执念,是复仇与守护,是拨乱反正,这股意志坚不可摧,尚未被任何外力动摇!
水面倒影里的诡异笑容,不过是那面碎裂古镜残存的力量,一次无力的、试图撬动她心防的挑衅!
她,还是她自己!
一股劫后余生的清明感贯穿四肢百骸,沈流苏眼底的迷惘与惊惧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淬了寒冰的锋芒。
敌人已经把刀递到了她的脖子上,而她,终于找到了执刀的手。
她不再耽搁,立刻召来王忠与阿念。
“立刻从羽林卫中,挑选十二名身家清白、心性坚韧的卫士,编入我香语阁,为‘香卫’。”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即刻去办!”
王忠虽有疑虑,但见她眼神坚定,不敢多问,躬身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十二名披坚执锐的卫士便已整齐地站在香语阁的庭院中。
他们神情肃穆,显然已被告知了新的使命。
沈流苏缓步走出,目光如刀,一一扫过他们的脸。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本宫的香卫,专司护卫香语阁,清扫宫中秽气。”她顿了顿,素手一扬,身后侍女捧着的托盘上,赫然是十二枚精致的白玉香佩。
“此为‘定神香佩’,内含奇香,可助你们抵御将来可能遇到的地宫毒雾,护持心神不失。”她亲自为的香卫戴上香佩,温言道,“贴身佩戴,七日内不得离身。”
卫士们齐声谢恩,声音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