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打草惊蛇。
一旦公开宣布这些“合格”香品有毒,等于自毁长城,整个香政新法将威信扫地,沦为天下笑柄。
她必须在敌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这根深埋于体系内的毒刺连根拔起!
“冯承恩。”沈流苏唤道。
阴影中,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悄然出现。“属下在。”
“我需要你对‘香痕筛’进行改造,”沈流苏递给他一张图纸,上面绘制着匪夷所思的构造,“我不要它再分析死物,我要它追踪活物。我要三台‘活风追踪器’,能捕捉并锁定空气中特定气息的分子轨迹,并根据风向、气流,反向模拟出它的扩散路径。”
冯承恩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眼中便闪过一丝骇然。
这已经不是调香的范畴,这近乎于……道法!
但他没有问一个字,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三日之内,必不辱命。”
三日后,三台外观如同精美风车的“活风追踪器”被秘密送入香衡院。
它们被安置在皇城内的三个至高点,叶片上涂抹着能与“迷情蕊”分子产生共鸣的特殊浸液,缓缓转动,如三只无声的猎犬,嗅探着整座紫禁城的呼吸。
又过了两日,结果出来了。
所有的线索,都如同百川归海,最终指向了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地方——礼部下属的“典仪司香料库”。
此地专供朝会、祭天、社稷大典等国家最高规仪的香品,地位清贵,远离权力中心,历来由一些出身高贵却无心政事的世家子弟掌管,如同一潭被遗忘的死水。
谁能想到,最致命的毒,竟藏在最神圣的地方!
沈流苏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写了一封奏折,以春社大典在即为由,奏请萧玦允许她对所有祭祀用香进行“合规复验”。
她的理由冠冕堂皇:“新法初行,为示天下以信,祭天之物,必为万世表率,当为天下第一净品,以显我大晏对天地神明之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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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萧玦看着奏折,久久不语。
他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典仪司的香,用了三百年,从未出过差错。你一动,动的不是香,是礼制,是人心。你查的是香,别人看的,是权。”
“臣明白。”沈流苏平静地回视着他,“正因如此,才更要查。若连敬畏天地的香里都藏着龌龊,那人心,又还剩下几分干净?”
萧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缓缓颔:“准。但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别让这把火,烧到你自己身上。”
验香之日,设在太庙之前的广场上。
礼部尚书、大理寺卿、宗正寺卿及一众朝中重臣悉数到场。
气氛庄严肃穆,却又暗流涌动。
典仪司的官员们将十只巨大的封漆陶坛抬上,里面装着的,正是春社大典要用的“太和净心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流苏身上,看她要如何“复验”。
然而,沈流苏并未带来任何精密的仪器。
她只是挥了挥手,冯承恩便捧上一个玉盒。
盒中,是十片薄如蝉翼、翠绿欲滴的苔藓。
“此乃‘识毒苔’,”沈流苏的声音清越,响彻广场,“由百草苑费时三年,以数十种解毒灵草的汁液培育而成,对世间一切能扰乱心神的毒素都极为敏感。它不会说谎。”
说罢,她亲手将十片“识毒苔”一一贴在十只陶坛的坛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广场上静得落针可闻。
起初,苔藓并无变化。
礼部尚书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