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他,认识他,然後安静地退出他的生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才半小时。
程延序唯一能确定的是,外面的天已经彻底亮透,屋内的灯光都显得昏黄黯淡起来。
老太太这会儿指定已经在厨房择菜,准备做早饭了。
他望向那扇还半开着的房门,急忙用双手撑住地板,吃力地将自己挺起来。
双腿麻得几乎没了知觉,走路根本使不上劲,只能靠一条腿勉强拖着,一点点挪到门口。
他重新搬起桌子抵住门边,又把椅子压在上面。
老太太炒菜向来很快,估计不超过半个时辰就会上楼喊他吃饭。
他说什麽也得睡一会儿,才答应过她要早睡的。
若是顶着一双布满血丝,沧桑无力的脸出去,很容易就会被识破。
到时候老人家跟着担心,保不齐还会扯上孟宁书。
程延序胡乱扯下身上那套沾满灰尘的衣服,随手丢在地上,整个人直接砸进床里。
他没有换姿势,就那样直挺挺地倒着,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挨着眼角不断滑落。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後脑勺下的湿润渐渐蔓延,变成了一小片冰凉的触感。
终于,眼睛传来一阵阵干涩的刺痛,他忍不住眨了眨眼。
泪水早已流干了,这会儿就算有人把他绑在树上用鞭子抽,恐怕也挤不出半滴眼泪。
可能还不到半个时辰,楼下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清晰地钻进程延序耳朵里。
他赶紧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
门外的脚步声顿住了。
老太太轻轻推了推窗户,见他还“睡着”,又悄悄朝孟宁书的卧室挪去。
程延序的两个鼻孔早就堵得严严实实,这会儿闷在被子里更是没法呼吸,只能张着嘴喘气儿,但他实在不情愿。
谁知道会不会沾上什麽不干净的东西?这床单已经承载了太多不该有的泪水和痕迹,绝不能再添上别的。
他只好又翻过来,仰面张着嘴大口喘气。
不能把自己憋死,不能在这儿出半点差错,就算真想不开,也得等回了家再说。
更何况,他还不至于想不开。
刚才那一阵,他反而想得更通透了,命总得保住,就这麽自暴自弃,才是真的没救了。
孟宁书大概也一夜未眠,这会儿直接起来吃饭了。
两个人的脚步都很轻。
像是怕吵到他休息,也有可能是孟宁书特意嘱咐老太太别来敲他的门,喊他吃饭。
程延序更倾向于後者。
以他如今对孟宁书的了解,这人一定会提这麽一句,而且,极大可能不会说他昨晚熬到半夜。
多半会解释成,他这些天一直没好好休息,身体怕是撑到极限了才起不来,先让他睡,别打扰他,饭菜留着,热在锅里,等他醒了再吃就行。
这麽想着,程延序低低笑了一声。
但愿孟宁书没说那些话,不然他成了人家肚子里的一条蛔虫,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的脑子又开始天马行空地转起来,从“人类到底是怎麽进化来的”一路跑到“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飞碟”,最後却又绕回孟宁书身上。
他说的那些话,到底只是在说抽烟还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不能吧。
他已经藏得够隐蔽了,什麽出格的事都没做,半点暧昧的话也没说出口。
每一个飘远的念头,最终都落回孟宁书那里。
大概是身体真的撑到极限了,他想着想着,脑子就渐渐转不动,眼皮也沉沉合上。
这一次,他是真的什麽意识都没有了。
“天天在屋里戴这麽个玩意,”外婆盯着孟宁书脸上那副墨镜,“你能看得见什麽啊?”
孟宁书把头往旁边一偏,嘴硬道:“这叫酷,这叫潮流,您不懂也正常。”
“我看你这是有病,”外婆几步走上前,伸手就要摘他眼镜,“眼睛明明好好的,戴这黑乎乎的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