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嗡的一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杂乱的的心跳,和手指间抑制不住颤抖的相纸。
他看着眼前的孟宁书,视线模糊得几近涣散。
有一瞬间,他几乎分不清站在面前的,究竟是孟宁书,还是那个只存在于相纸里的,与他面容相似的弟弟。
一个冰冷而悚然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起,攫住了他的呼吸。
他望着眼前这个人,望着对方嘴角那抹苦涩但仍在坚持的笑容。
程延序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也许他说了什麽。
也许没有。
世界一片寂静。
他只听见自己胸腔里失控的心跳,一声,一声,撞得生疼。
“他叫孟宁舟,我跟你提过的。”孟宁书的手指轻轻落在照片上那个笑容明亮的男孩脸上。
孟宁舟,比他小两岁,已经不在了的弟弟。
那个可怕的念头在这一刻彻底清晰,尖锐地刺进程延序的认知里。
“四年前,溺水走的。”孟宁书的声音沉了下去,“就在我眼前……一点,一点沉下去。”
“我只差一点就能抓住他了。”
“所有人都说不是我的错……他也说,哥,你要好好活着。”
“我知道不是我的错。”
“可我就是……怎麽都想不明白。”
程延序只觉得五脏六腑像被钝刀一下下刮过,喉咙里涌起一股腥涩。
手中的照片从他指间滑落,轻飘飘地跌在桌上。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字也挤不出。
他只能伸出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用力按住孟宁书的背,把对方的头压进自己肩窝。
他什麽也说不出口。
这个时候,什麽都不必说。
程延序擡起另一只手,很轻,很缓地,一遍又一遍地揉过孟宁书的头发。
指间是微颤的凉意,掌心里是他全部说不出口的疼。
怀里的人始终没有出声。
没有哭,也没有再继续诉说。
只有一片冰凉透过衣料,安静地贴进程延序的胸口。
他用了力去抱,掌心一遍遍抚过後孟宁书的後颈与发梢,却怎麽也捂不热那寸皮肤。
那温度像深冬的井水,沉默地,固执地渗进来,冻得他心口发涩。
他不知道还能怎麽做,只能将人搂得更紧。
“後来……我试着活成他的样子,”孟宁书的声音低缓,“可我终究不是他,学不来他骨子里的模样。我有我的念头,我的挣扎。”
“陈飞洋总说,只要还记得,他就不算离开。”
“但我……快记不清他真正的样子了。如果他还在,现在会是什麽模样?我拼命活成记忆里他的影子,好像这样,他就不会消失。”
“可我做得不好。太久了……我真的不知道,现在的他,该是什麽样了。”
程延序眼底的热意再压不住。
他腾出一只手用力抹了下眼角,缓缓松开孟宁书,转而用双手捧住他的脸。
“你就是你,”他声音发涩,“你也只能是你。”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无论发生过什麽,你要记住,你是孟宁书。”
“没有人该活成别人的影子。那个被模仿的人……也绝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孟宁书怔怔地望着他。
程延序眼角又湿了,泪水无声地滑下来。
“哥,别哭……别哭。”孟宁书有些慌乱地擡手,指尖轻轻擦过程延序湿润的眼角。
程延序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低沉清晰:“还有,我要你记住。我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有孟宁书,不是别人,不是你扮演的任何人。”
“是开心的你,难过的你,明亮的你,沉默的你,怎麽样都行,只要是你就好。”
就这一句。
就这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