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跟程家早就没有任何瓜葛!”老爷子气得就差没从轮椅上站起来,“我女儿也没有什麽儿子!”
“您说不是就不是了?”孟宁书忍无可忍,声音也冷了下来,“贺阿姨在世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不认程延序这个儿子,法律上,贺阿姨的儿子就是程延序,这您能否认吗?”
“我贺家不认!”老爷子瞪大眼睛,吼了出来。
“贺家不认可以啊,”孟宁书笑了笑,“但贺阿姨早就嫁进程家了,说到底,她是程家的人。他们程家人认就行了。”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老爷子,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更何况,程延序本来也就不姓贺。”
“所以程延序想给他母亲送什麽花,说什麽话,什麽时候来祭拜,都该由他自己决定。”孟宁书的声音愈发清晰,“反倒是您,一个当初为了家族利益,亲手断送女儿人生的人,才真正没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老爷子颤抖着擡起手,指向孟宁书,嘴唇哆嗦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哎呀,您瞧瞧您,气性还是这麽大。”祁让之见状连忙上前,轻轻拍着贺老爷子的後背,语气缓和,像是在打圆场,眼神却冷静得很。
“按理说,我一个後辈的确没资格对您说这些话,”孟宁书目光毫不退让,依旧紧盯着老爷子,“可您实在……没有个做长辈的样子。”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一字一句:“女儿是您同意嫁出去的。出了事,您或许後悔,也的确伤心。”
他今天就是要把程延序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摊开在这墓碑之前。
“但您不敢承认,不敢面对,只能把对自己的怨恨,对程家的不满,统统发泄在一个根本无辜的孩子身上,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孟宁书的声音也开始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份压不住的心疼与愤怒:“可这麽多年过去了,您真的心安吗?您当着女儿的面,骂她的小孩,骂她拼了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丢掉她孩子送来的心意,您觉得,她在那边……就能安心了吗?!”
老爷子死死地瞪着他,浑身止不住地发颤,浑浊的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您想过没有,您女儿若是知道这些,该有多伤心?”孟宁书的声音低了下来,不再是激烈的质问,而是带着痛意的陈述,“程延序又该有多伤心?”
“妈妈走了之後,父亲不像父亲,母亲的亲人把他当作仇人……这麽多年,他一个人,该有多难过。”
他擡起眼,目光直直地望向老爷子,嗓音沙哑:“您说,程延序到底做错了什麽?错在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吗?”
“试问换做是您,您愿意在这样的期待和憎恨里出生吗?当年的他……又能决定得了什麽?”
老爷子没有说话,眼眶布满血丝。
墓园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他别过头去,擡手用力在眼角擦了一下。
“呜哇啊啊。”祁让之突然蹲下身,捂住脸放声干嚎起来。
陈飞洋顿了顿,走到他旁边也蹲了下来,“呜呜呜……序哥……呜呜呜……”
孟宁书没有理会他们,也无心再去留意老爷子的神情。他转过身,走到贺阿姨的墓碑前,将程延序带来的那束花仔细地理好,放在碑前。
“阿姨,对不起,”他轻声说道,嗓音还带着未褪的沙哑,“头一回见您就这麽失态,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来得匆忙,也没能给您带什麽像样的礼物,”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下次……下次一定好好准备。”
他说完,俯身郑重地磕了几个头。
阿姨,对不起。
是我先喜欢程延序的,是我没他不行。
您若生气,就怪我吧。
千万别生他的气。
他会伤心,会自责……他会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程总……”李助理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话在嘴边绕了又绕,就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
程延序放下手中的文件,再次擡眼看向他,静静等着他主动开口。
这一下午,他自己都是浑浑噩噩的,并不清楚自己具体做了些什麽。需要签字就签,有问题就处理,其实也没什麽真正棘手的事。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想必都是老爷子亲自在把控大局,如今交到他手上的,不过是些日常流程。
桌上的那份资料被他反复翻看,纸页边缘都快起毛了,一个字也没真正看进去。
盯得久了,白纸黑字仿佛都扭曲变形,化成了“孟宁书”三个字。
孟宁书他们遇上贺家的人了吗?
还是在他离开後不久,也随即离开了?
“程总?”李助理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程延序叹了口气:“直接说。”
“那我……就说了?”李助理看着他,似乎还在犹豫。
你倒是快说啊。
程延序按捺住性子,重复道:“说。”
“孟,孟少爷,跟祁总,还有一个卷毛的小夥子,”李助理压低了嗓子,语速飞快,“他们把贺老爷子……给骂哭了。”
“啥?”程延序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
“孟少爷和祁总,还有那位陈小夥,把贺老爷子骂哭了。”李助理迅速清晰地重复了一遍,然後紧张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