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明白这份异样从何而来。
陈飞洋和祁让之的相处,从来都是最真实的模样。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生气,打闹,争吵,不需要任何僞装。
但他和孟宁书之间,却不是这样。
从相识至今,除了巷子里那次冲突,孟宁书在他面前几乎从未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争吵或发脾气。
如果孟宁书本性就是个温和没脾气的人,他或许不会觉得有什麽不对。
可他见过孟宁书动真格的样子,看过他过去的照片,听过街坊邻居和老太太讲述的往事。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孟宁书不是没有脾气,甚至可能比陈飞洋更加激烈。他只是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收敛了所有的棱角,压抑着真实的情绪,努力展现出一个“完美”的样子。
程延序转过身,恰好对上孟宁书投来的微笑。
他心头猛地一揪。
“你说得对,”孟宁书笑着朝门口擡了擡下巴,“他俩在外头都快冻成冰雕了。”
程延序回头望去,陈飞洋和祁让之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却还用冻得通红的手举着手机,对着漫天大雪拍个不停。
“你拍的什麽狗屎!”陈飞洋扯着嗓子喊,“这麽大片的雪花,到你镜头里全成像素点了!”
“是你手机不行,”祁让之的声音混在风里,带着笑,“拿我的,保证给你拍出大片。信我。”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孟宁书依旧笑眯眯的,“外头多冷啊,躺这多舒服。”
他说得轻巧,可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羡慕,却没逃过程延序的眼睛。
又是这样,先替自己找好理由,再替对方找好台阶,怕自己的情绪惹他烦忧。他把所有都考虑得周全,却唯独忘了考虑他自己。
孟宁书,你忘了。我程延序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恋人。
“怎麽了,哥?”孟宁书见他久久不语,收起笑意,从沙发上站起身。
程延序望着走近的人,扯出个笑:“没事,刚刚走神了。”
“你不去外面看看吗?”孟宁书轻声说,“不用管我,我在屋里等……”
“怎麽可能不管你?”程延序打断他,嗓音有些发哑,“你让我怎麽不管你?”
孟宁书一怔,伸手想去碰他的嘴角,被程延序後撤半步避开了。
“你生气了?”孟宁书问。
程延序深吸一口气,一把抓起沙发上的毛毯将人裹紧,推着他往门口走。
“你明明很想去看雪的,为什麽要说那些话呢?”程延序问。
孟宁书抿唇不语。
“你俩干嘛呢?”陈飞洋听见动静凑过来。
“祁让之,你跟飞洋先让开。”程延序声音低沉。
陈飞洋和祁让之皆是一愣,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程延序,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祁让之也没见过。
“有话好好……”祁让之还想打圆场。
“走!没听见吗?”程延序猛地擡高了声音。
几人同时一颤,顿时噤声。
陈飞洋拍了拍孟宁书的肩,被祁让之拉着快步躲回屋里。
“我错了。”孟宁书小声道。
程延序没说话,将他拽到阳台。
风雪迎面扑来,孟宁书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错什麽了?”程延序问。
“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乱发小脾气。”孟宁书越说声音越轻。
“你发什麽脾气了?啊?”程延序竭力压着情绪,“我问你,你是砸东西了,动手了,还是骂人了?这些你都没有吧?”
“我……”孟宁书想解释。
程延序突然松开了他,连喘了好几口气:“你还要装到什麽时候?孟宁书,你累不累啊?”
“我没……”
“别说了,”程延序擡手打断,“停。”
孟宁书怔怔地望着他。
程延序扳过他的肩膀,让他直面纷飞的大雪。
“想看就看。不用为了迁就任何人而压抑自己,首先,你得是你自己。”
孟宁书身体一僵。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程延序叹了口气,转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