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觉继续说道,语速缓慢,仿若要将字眼一点点咬在齿间,碾碎了再一个个吐出,“而你身上没有携带任何保命的东西,若是我此刻起了歹心丶或是早有预谋,你将毫无反抗之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喔……”
然而,几乎是威胁警告般的话语,依然没能激起乔肆的警惕心。
他慢吞吞地点着头,仿佛在说‘明白了明白了’,实际上却两眼空空,仿若学堂里假装听懂了的笨蛋学生。
【然後呢?】
甚至还在等着殷少觉继续说下去,以为这番话的重点在後面。
可殷少觉忽然止了话头。
嘀嗒。
一滴鲜血顺着手臂淌下,落在地上。
乔肆忽然回头,用自己的手臂接住了落下的第二滴鲜血。
红色在他的小臂上晕染开来,带着温热的触感。
他忽然认命了一般,腰胯一松,直接坐在了殷少觉的腿上——隔着刚才的软垫,然後把他的手臂拉到面前抓着上药丶缠纱布。
他低着头,脸颊发着烫,眼神却目不斜视,只一本正经盯着殷少觉的伤口,像是在尽全力忽视两人如今的姿态。
“好了,我知道啦,”
乔肆自以为找到了殷少觉反常的原因,用安抚的语气说道,
“你放心,我现在人在你手里,命都是你的,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给你下药或者暗害你的。”
帝王嘛,总是会紧张兮兮疑神疑鬼的,更何况是受了伤还在躲仇家的,如今又喝了鹿血估计有点上火,脾气差也正常。
乔肆处理伤口的手法很是娴熟,包扎纱布的样子也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百次,很快就将伤口重新处理好。
处理伤口娴熟,面对紧张不安的人,也比平日里与人打交道时更加深谙人心。
“你现在很安全,我也不会乱动乱跑,你完全可以再放松一点,”
乔肆将纱布绑好最後一个结,低垂着眉眼缓声说道,
“我不是说过嘛,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不会就这麽丢下你不管。”
不知是哪句话成功安抚了紧绷的神经,殷少觉抓着他衣服的力道终于松了些许,目光却仍带着几分混沌,擡眼看去,恰好能清晰看到乔肆盛满了阴影的颈窝,薄薄的肌肤紧贴骨头,比记忆中更瘦了。
太瘦了,这很不好。
殷少觉不知第几次思索,到底是谁短了乔肆的吃食,是府中下人,宫内御膳房,是他自己,还是如今的陆晚。
直到现在才恍然,是乔肆自己。
是他自己早已变得食不知味,就连今日酒楼里色香味俱全的烤土豆也剩了大半,反而一个劲儿地喝酒。
终于,殷少觉忍不住说道,
“所以,你不怕。”
“怕什麽?”
“不怕死,不怕我会对你不利,不怕这个无人知晓的密室。”
乔肆微微愣住。
【诶?】
他的面上浮现一瞬的茫然,仿佛真的第一次想到这个角度,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应该有点怕,有点戒备的。
“哦,我忘了。”
乔肆恍然大悟,甚至被自己逗笑了,噗呲一声,笑得向前扶靠在殷少觉的肩膀,从很小的笑意变成哈哈大笑,胸腔的震动随着体温一起传到殷少觉的身上。
“你竟然还提醒我……哈哈哈哈……君执啊君执,你怎麽丶怎麽变得……如此丶嗯,怎麽说,如此善良单纯?”
殷少觉微微蹙眉。
从来没有人用过丶或者胆敢用这样的字眼形容他,就连他自己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和这样的形容搭边。
他明明是很认真的。
“哈哈哈……怕你对我不利?”
【天呢天呢,这居然是殷少觉对我说出的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帝啊皇帝,你人设崩了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