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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2页）

“……”

布衣百姓丶商贾士族丶书生女眷丶男女老少丶以至于一些同样做官的人，如同逐渐汹涌的潮水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跟着朝同一个方向跪了下来，深深磕头。

到了後面，连求情的声音都小了，有人想到了自己远方的亲戚丶想到了家中亲朋，还在偷偷抹眼泪，有人愧疚于自己先前的目光短浅丶只知朝局制衡不问民生，有人看到这样衆人一心丶皆盼望能有一片青天的局面而感动不已。

衆人皆跪，万籁俱寂，阴云之下，只剩阵阵风声，仿佛就连飞鸟也为其缄默。

三位负责审理案件的大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互相暗中交换了眼神，默契得陷入了沉默，等待圣上的裁夺。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掌控的局面了。

殷少觉缓缓地丶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感到心中震撼，百感交集。

早在林霁远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捏紧了椅子扶手，随着衆人的一言一行而心脏狂跳。

好。

太好了。

这样的局面，哪怕是他，也无法为乔肆谋划至此。

御前的仪仗无声撤步，在满场低头叩首的寂静之中，明黄的龙袍终于出现在高台之上。

“朕之手足，皇室宗亲，身犯通敌丶滥杀丶贪墨数条重罪，案情复杂丶迁延日久，如今由此案而水落石出，晋王党羽一干涉案人等，朕绝不姑息，定会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乔肆刺晋王一案，内情可悯，明日午时再行宣判。”

皇帝金口玉言，落实了晋王死有馀辜的罪行，御林军领了圣命亲自走下来，为还跪在原地的乔肆除去脚上镣铐。

铁锁被解除，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衆人这才如梦初醒，明白皇帝的态度已然是给了乔大人一条生路，颂德声与叩首声绵延而起：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一步丶两步丶三步……

殷少觉缓缓走向乔肆，在他的正前方停下脚步，垂眸望去。

在这样的距离之内，他终于能重新听清乔肆的心声了。

只是此刻的乔肆似乎还在缓慢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声也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微弱如耳语一般的低喃。

【陛下……】

乔肆眼前雾着一片光影朦胧，如有所感，也擡头朝着殷少觉看去。

寂静的空气中，眼神交汇，千言万语无声诉说，唯有心跳声在耳边怦然跳动。

殷少觉缓缓叹出一口浊气。

看吧，乔肆。

是百姓要留下你的性命，不是朕要包庇你。

好好看看这些人，看看他们为你请命丶为你担忧的样子，也好好看清自己究竟是谁。

皇帝先行一步离开，登上回宫的御辇，随行的御前侍卫走上前来，伸手将乔肆搀扶起身，带去御辇的方向。

乔肆缓缓挪动手脚，因为跪了许久，双腿有些发麻发软，他一身白衣站在原地，缓缓转过身，临走前朝着跪在下方的衆人望去。

数不清的人，低低的呜咽声，带着血字的万民伞……

他乔肆何德何能，竟然能有这麽多并不相识的人为他做到这种地步，竟能被这麽多人记住。

胸膛深处被热气熨烫，几乎让他也落下泪来，乔肆深吸一口气，不再多看，也登上了御辇後的轿子。

直到陛下离去，跪拜的衆多百姓丶臣子们才重新擡头起身，不知多久後无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