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我愿手伸进兜里:“你话挺多啊……小天才。”
“谁跟你一样,白天就会装死。”
这个同桌反倒还不如王瑞了,要是什麽漏听的都没人问。
走出校门上车,江别川不说话了,很快拿出英语书背,这次月考就有很多超课本纲的,他之所以考得不错,多半因为暑假提前背了单词。
陈我愿将头撑在车窗上,一边看窗外高楼灯火退去,一边看树影浓淡相间,罕见地没玩手机。
车窗偶尔在景色变幻时让他看清旁边江别川的影子,陈我愿心想,为什麽他丶他们,都有向上学习丶积极生长的信仰呢?而自己原地踏步也不过就是十六年的事。
等红绿灯的时候,窗户上江别川的影子朝这边望了过来。
“陈我愿,你英语应该还可以吧……”
陈我愿没骨头一样往後倚了过去,闭眼。
江别川将书递过去:“这个单词应该怎麽读?”
陈我愿死人状:“你没学过音标吗。”
江别川说得很有底气:“没特意学过。”
“那你单词怎麽读的?”陈我愿掀起眼皮。
“努力跟着老师读记,从会的单词里边找……大部分音标已经记住了,只是有一些连着不太确定,你不愿意教我就算了。”
——咱陈大少爷从生下来就跟着老外学英语,小小年纪有出国住居经历,英语相当流利地道。
哦,可能得把五岁时喊妈妈“Hello,flower”的那回除外。
江别川认真地盯着陈我愿,原来这就是不耻下问——小学在定生音标是了解内容,後来乡镇初中一带而过。
陈我愿不信任地瞟他一眼,慢吞吞弓下身子拿来书:“……你张嘴。读。”
江别川从善如流张嘴啓唇,尽力将那个音标发音读准确,陈我愿就躬着身子听着看着,谁也没想到少年压低了眉眼丶神色那麽虔诚只是想给对方纠正唇齿间的发音。
“这个舌头抵上颚。”
“这个卷舌。”
陈我愿慢慢撑起脸,静静听着人改。
窗外车流倏忽驰过,他盯着江别川的嘴巴许久,看他偶尔会因为某些音标的读法而扬起唇角,甚至没由来笑起来,他一时间有点走神,走神好奇那会是什麽样的感觉——
甚至还想用手箍住江别川此时目光生动丶神采奕奕的脸,擡高了再问他到底是装的还是怎样,好歹对面英语班里第一,音标教起来怎麽会这麽麻烦。
当然,不等素质优良的陈大少爷具体实施,江别川就先走神一步:
“诶,我跟夏雨阳讲话真的有高兴到翘脚吗?”
“……你跟所有女生讲话都高兴到翘脚。”
陈我愿冷哼一声,陡然歪过脸去回神,又转回来,脱口而出坏说:
“如果你不想我告诉你妈……建议江别川同学下次跟女生站着隔两米讲话。”
“你凭什麽告诉我妈?”江别川好像有些生气。
“你真的喜欢夏雨阳?”陈我愿挑眉。
“她也喜欢画画,我只是跟她讨论而已了。”
江别川拽着校服袖子,斜眼很讨厌地答。
“反正你不许告诉我妈。”
窗外的车水马龙似乎倒退得更快了,陈我愿看着江别川,眸中的光因为外景而晃动着,他似乎在这灯火奔流的一刻,又或许是在某一次抄地理画图题时读懂了江别川的名字——
本以为是在描摹江蓝水带他离开维江错付于定生的遗憾,然而那个温柔的母亲认为江水必定会昼夜不息朝理想之地奔去,舍弃途中支流与杂念一往无前……如是最坚韧向上的样子,才是江别川。
陈我愿的心情好像因为一番话而变得轻松了,于嘴角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放心吧,管你早恋还是什麽,我不告诉你妈。”
“那我们下次月考,比英语成绩怎麽样?”
又经过後园的无尽夏,步至梧桐树下的大门,江别川跟着陈我愿,突然要跟他打赌。
陈我愿将江别川堵在门前,背着别墅内的光,在漫天星子的夜色下垂眸问:“你赌什麽?”
“你什麽都不缺……你想我给你什麽呢?”
江别川仰起脸,黑亮的眼眸宛如落星,长碎发被风拂过,压在校服白t恤露出一角,清清爽爽。
话落,夜光流转间却寂静许久,偌大的白房子在青春回忆里伫成剪影,陈我愿站在高一点的台阶上,从来没有沉默过这麽长的时间。
微风又吹起时,撩动少年的校服边角,陈我愿就那样看着江别川,似乎是想好了答案,静静说:
“我缺理想。”
“你能给我理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