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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第3页）

学习怎麽可能没有挫折呢，就算再天才，一开始学也会磕磕绊绊。

陈我愿每天在网吧里背书，凌晨五点就起了，他每一门都做好规划，再灵活按照事实调整。高强度自学几天之後，就会发现坚持是一件极考验自控力的事情。

更别提当他发现自己要死要活地研究了一上午的物理概念，做个题发现全错的时候的挫败感了。

——就这样，你还想靠自己，考上陈中？

你看看你自己，你吃几天泡面了，夜里被冻醒几次，你早就受不了了吧。

放弃吧。

你离开你爸，就是什麽都做不成。

你这个年纪，只会说大话，只会天真丶叛逆。

“……喂，来个泡椒牛肉面！”二排10号机的男的抽着个小烟，朝网管的方向吆喝两句，“多少钱啊！快拿来！”

各种知识在他脑海里打架，刚背的生物忘了，重新看一遍又要跟自己怄气。

陈我愿“呲啦”一声踹开凳子，转身满是戾气，拿着个泡面三两步给人递过去。

“一桶七块。”

那红衣服男的嘴里叼着烟，往身後牛仔裤里掏钱，陈我愿皱眉，敲了两下桌子：“网吧内禁烟，没看见啊。”

红衣男口袋空空，笑了一下，老老实实将烟掐灭了踩在脚底下，嬉皮笑脸道：“老板，赊个账？”

“不赊。”

陈我愿烦的要命，泡面拿走，转身就要回去。

“哎呀，我搁你这网吧上网一年了，你原来老板呢，你叫那个死胖子出来，他常常给我赊账的嘛！”

红衣男的站起来说话，拉着人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陈我愿恶心得想吐，心里暗骂了一句，绷着个脸说：“电话号码身份证留下，自己去前台签名，下次来还。”

说完陈我愿独个回去了，他低头看着那麽多要学的，一种颓丧无力感绵绵不断攀上来。

缓缓地，他捂着一张脸，心里却怎麽都静不下来。

如果一年後他也没法证明自己呢？

如果他根本就受不了一年呢？

这个网吧环境这麽差，除了能上网查资料，别的一点好处都没有，工资还低得令人发指。

原来的生活环境是他自己不要的。现在的情况，是他自己屡次不知好歹导致的。

但是叫他认错，也绝对不可能。

路是自己选的。

世界上没有後悔药。

——陈我愿，你想好未来一年怎麽活下去丶怎麽像个人样地活下去了吗？

他极其缓慢地将手掌拿下来，眼睛已然发酸泛红。他抽口气开了手机，无意间点到相册里，才发现他过往的生活真如梦一般，竟然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相册空荡荡，只有偶尔手滑的屏幕截图。

陈我愿头抵在桌沿，他头发此时已经长长了，可能不出一个月就要去修剪，毕竟本来就只是短碎发的长度而已。

手机屏幕黑息下来的时候，他却忽然看见一张照片。

陈我愿重新解锁，划拉到挺久之前的位置。

——照片里，是夏末夜色下，碧绿的法国梧桐间路灯伫立，穿着白T恤的男生就坐在路灯底下，仰头，抱着胳膊看灯光里相扑的灰色飞蛾。

……当你迷茫的时候，恰如此飞蛾，就连影子都和自己一模一样。

当时陈我愿还跟江别川不熟，现在在过分熟悉之後，又恢复了冰点。是因为了解过多，发现其实性格不合吗？

一个星期没想过他，陈我愿就发现，自己从前果然还是太仁慈丶太有教养了。他脑海里一旦浮现姓江的脸，那种不甘与自尊受挫的感觉，就会和偏执怨恨一起翻覆上来。

各种情绪纷涌上来，陈我愿已经分不清那到底算什麽了。但是没关系，他会让自己开心。

陈我愿盯着照片里他的侧脸许久，最终按下删除键，将手机蓦地揣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