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陈我愿很了解自己,而江别川好像还没摸懂他的各种情绪。
恰似此时,陈我愿丢开江别川的爪子,走两步倚到前台桌边去,跟江别川并肩站。
他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半空,又低头,将笑意抹干净了,冷冷说:“怎麽不能好好说话。”
“你现在,给我哭,我就跟你好好说话。”
江别川歪过脸去看他,然而陈我愿什麽表情都没有。
“我哭你笑吗?”
江别川将手团起来,收进毛衣里去,背着书包垂着眼,又稍微侧过身,看着陈我愿的侧脸静静说:
“你笑,我就哭。”
陈我愿闻言,看他一眼,之後擡脚,两步过去,“咣当”一声把网吧的门从里边关上了。
楼道里的瘦条黑猫还在舔肉包馅子,被门声惊吓住,耸起脊梁,耳朵抖两下,飞也似的跳走了。
江别川微微擡眼,还没来得及将目光放在陈我愿脸上,就被後者抓起手腕,往杂物间里拉。
杂物间的帘子蒙过江别川的脸,陈我愿把帘子一掀,将这道门也给关上了。
江别川跟人共处在逼仄的隔间里,勉强擡头,看高处漏进来暗光的窗子。
他很快意识到陈我愿大概就住在这个杂间里,抓着书包带子不知所措。
陈我愿抱臂抵在门上,跟江别川只有咫尺之距。此时他突然伸手,扯住江别川蓝色的围巾:“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了,你哭啊。”
江别川看着他,语气平静:“我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陈我愿提起唇角,与他对视,“那你凭什麽要求我笑?”
“还是你很想笑?”
“你看我半死不活在外边打工,还假惺惺读书学习,你是不是很想笑?”
“你劝我回家,你觉得没必要,你和我爹一样,都觉得我是开玩笑的,觉得我在外边过家家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觉得我脑子有——”
江别川忽然伸手阻断,强行拉回自己的围巾一角,压了压情绪:“我没觉得。”
“如果你认为我伤了你自尊心,我就跟你道歉。你不想跟我做朋友,我们就当家人做亲兄弟,你想让我喊你哥,我以後……”
“那你凭什麽觉得我们可以当亲兄弟?!”陈我愿冷冷笑了,突然往前走,逼江别川朝後退,“你哪来的这麽多退路?”
“为什麽没有退路?”
江别川不想被人逼着往後,在跟陈我愿推搡的过程中被绊倒,连人带书包摔到那个低矮的床上去,陈我愿拽着他的围巾压了上来。
“为什麽我们不能好好讲话丶好好相处?”江别川挪了挪身子,他背後书包硌得慌,只想让人从他身上起开,挺腰擡眉冷静道,“你压着我了。”
陈我愿低头俯视着江别川,此时整个隔间都黯淡无光,各种杂物把日色都挡住了,只漏进来一点干冽的雪风。
江别川被压得喘不过气,擡腿踢人又被掣肘。他还能嗅见陈我愿身上冷淡的香气,跟家里陈我愿房间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江别川眼睛里的光不知道是从哪里落的,看着对方不动,重复道:“你压着我了。”
而陈我愿就这样跟人对视,以这种诡异的姿势。
其实,他特别想问江别川,既然你觉得我们可以好好当朋友,那你为什麽当初对我视而不见,你就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你凭什麽随随便便答应我又走开,你真的不知道我最怕也最恨的丶就是这样戏弄人的感情吗?
可是……怎麽能开口呢?
陈我愿,你怎麽开口呢?你怎麽说是因为怕被抛弃,所以不想再给人靠近的机会了呢?
他突然闭了下眼,而後从善如流起开,恍然间似笑非笑,伸开腿直起腰坐到床沿。
“……”
江别川不作声,不知道陈我愿什麽意思。他慢吞吞扯正书包肩带,胳膊抵着床板,努力撑起来。大概被书包拖累着躺久了,他起来的一刹那眼前发黑,大脑暂时供血不足。
下一秒,陈我愿却忽而靠近了,用冰冷的手压了压遮住他脸的围巾。
江别川愣了愣,蓦然再擡眼时,脸色却如一片红潮激起。
因为,陈我愿看着他,很认真地问:
“我们可以谈恋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