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
——微信小号昵称叫我情我愿,简直跟不情不愿势不两立。
拿着东□□自到共用桌子上有些狼狈或落寞地吃的时候,陈我愿挑着筷子,想起了这麽个细节。
而江别川不知道他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是干什麽,来回开门正嫌烦,却在低头看见蛋糕的时候骤然抚平了眉头。
“……小川,过了今天就十八了,生日快乐。”
十八是虚岁,不同人不一样分,显然陈我愿是按照虚岁算的,将蛋糕放在公用桌子上,正数出18支蜡烛。
江别川这才想起来今年把陈我愿的生日给忘了,他看着陈我愿那副躬身低眉顺眼的样子,手里握着笔攥几圈,心里刚漫开的浅淡的轻快突然又消失了,于是这个生日就非常非常不想过了。
可是人总是说不出来这种驳自己面子的道歉的话的,江别川想起去年陈我愿生日是自己给他的许的愿,自己生日相对潦草,那今年干脆就当还回来好了。
于是他还站在门边,复又蹙起眉心,干脆别过脸转身,回到写作业的课桌前,拉凳子说:“……你顺便帮我许愿吧。”
江别川的话语听起来蛮生硬的,尤其配上他自顾自回去写作业的背影。陈我愿独自张罗着点蜡烛的手也停了,而後默然挪一下腕子,静静丢掉了第18根,留了周岁17。
外边午时候太阳那麽大,寝室里没开灯,只是有些暗的凉影子,陈我愿点满了一圈蜡烛,独自坐在这个蛋糕前,默念出一首生日歌的时间,才闭眼,又睁开……吹灭了17根蜡烛。
毕竟蛋糕已经摆在这里,不走完整个流程,总觉得这个生日会变成失败的。
“寿星先吃。”
陈我愿切好一块给江别川拿过去,里边榛子巧克力流心的馅儿淌出一些,上边是蓝莓水果,浓醇的巧克力和蓬松的蛋糕香很快逸开。
“待会儿再给你喝药吧,时间隔久点。”
方才面条因为清淡所以江别川尝不出味道,然而这蛋糕就很醇厚了。江别川终于肯松动眉头,颔首咬了一口,又添了句无可厚非的“谢谢”。
陈我愿还给韩俊切了一大块,仔细放到人家桌子上,之後就去洗手。
“卫生间可以借用一下吗?”
“……嗯。”
江别川仔细嚼了下蛋糕,只有很薄的一层奶油巧克力或者咖啡可可的香味能尝到,他嘴里还是没味道。
于是他也不吃了。
江别川拿了抽纸擦嘴又擦手的,过了正午照常困,生病头闷还晕,他知道坚持坐在课桌前没什麽意义,因为题根本就解不进去。
“喝药。之後睡一会儿吧。”
陈我愿从卫生间出来,接着又去倒开水冲泡药粉。江别川端着没胃口的蛋糕,弯腰放到跟前公用桌上,因为蛮可惜的不是吗。他一直很喜欢吃蛋糕,後来初中因为没钱所以一年就盼那一次蛋糕,毕竟江蓝水又不过这蛋糕生日,也鲜少提及自己生日,好东西都留给孩子了。
江别川头昏,体力不支,浑身没劲,有些忧愁懊恼地往床头倚了下,装了蚊帐的。
“……给。”
陈我愿半蹲下去,悉心搅拌匀了,拿勺子递给他。
江别川脱掉拖鞋,袜子抵着床沿,屈膝坐在床头,仰脸一下子就全喝光了。他身上的T恤和裤子都还是旧的,不知道是不是从高一就开始穿了,然而是一点儿没小,尤其裤筒显得空荡荡的,一只落下去的遮住一半脚,另一只裤脚叠起来了,就露出半截脚踝。
他捧着有残留的药碗往那一坐,偏着头,看帘子里边的墙,在走神间又想起了某道做错的数学题。
陈我愿就默默站在床边看他。
……看江别川缓缓将头挪正了,又缓缓整个仰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喉结也明显暴露出来。
于是很快的,江别川擡起右手,还没覆到脸边呢,就先一步低下了头,像把自己整个蜷在膝盖里。
陈我愿伸手去拿开药碗,那时候,对方泪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时候明明还热着,那麽一滴垂却飘忽似的冷散了。
……想哭就哭吧。
药碗被拿走了,江别川手上没了东西,很快就掀过夏天的被子,转身背对过去,躲在帘帐阴影里无声哭了起来。
当情绪压抑成河时,流泪是纾解方式。青春里没有一场雨是白淋,每一滴泪水都值得一个名分。
陈我愿不忍看,转身到卫生间,去将早上江别川洗澡换掉的衣服洗了。
等江别川擦干净眼的时候,整个面颊都被搓红了,反正也跟感冒发烧没什麽两样,旁人回来看不出来的。
他缩在被子里,逐渐听清楚卫生间揉泡沫的水声,想起早上换的衣服,袜子内裤都有吧……陈我愿也是真给他洗啊。
喝药之後昏昏欲睡,江别川眯起眼睛,慢慢枕好了手臂,像时刻都会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