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爷,你醒啦?待会儿我带你去海边餐厅吃顿饭,然後咱们就去迟海市第一中学登记报道,明天你就跟着那边物化地尖子生班继续修读高三。陈先生已经在学校附近的折桂苑给你打点好了住处,你如果住的不舒服尽管告诉我,我会告知陈先生,他再找人给你更换。”
“好……我不饿,张叔。你直接把我送到住的地方就好,我想尽早收拾东西。饿了的话,我自己解决。”
陈我愿听出来这个张叔是迟海本地人,说话口音抹弯儿,跟维江很不一样。
“那好,那我一会儿就直接送你去学校附近。等你照着路牌走到折桂苑,接应你的人肯定已经就在小区入口等着了。之後,照顾你的阿姨每三天来一次,开学了你要是不想吃学校食堂,也可以让人给你送饭,总之你什麽都不用操心,在这儿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陈我愿默默点头,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照样子完成。他不敢想象自己三年换了三个学校的校服,迟海高中的校服主要是西装款式,银灰色的外套与长裤,辅以金蓝交错的海鸥振翅的校徽。
交换生本来也不需要特意买校服的,然而转学之际恰逢人家现代化高中文明建设,陈我愿不得不每天随大流地穿上那套干什麽都不方便的西装。
西装是秋冬款,里边有棉线针织的马甲,以及加厚的白衬衫。班级里空调从早开到晚,沿海城市有大海,算不上冷,因此十二月了,这里也没有要下雪的迹象。
反而日复一日地,海衬着天,天映着海,眼中一天比一天蓝。
一个月後,很快到了元旦放假时间,陈我愿收拾书包离开教室,独自回附近学区房。
他这个月来一个朋友都不交,平时除了写作业刷试卷,就是闲暇时间去学校钢琴房,一坐一个傍晚。要麽他就心血来潮在大晚上跑到海边,穿着轻薄的衣服坐在暗滩,一直到次日凌晨海上日出,才回学校上课。
老师同学不了解他,只能看成绩这第二张脸。当然人家次次年级名列前茅,四平八稳丶八风不动,不管周测,月考,联考,加考,那个成绩都像远方广袤的深海一样,自始至终毫无波澜。
于是老师就只在上课的时候,偶尔点他起来回答一个问题,同学只在发作业的时候,找不到人才喊一声名字。
“陈我愿……陈我愿同学坐哪里,还在教室吗?”
迟海高中也有元旦晚会啊,放假前疯狂发作业和试卷。
“上次的高考议论文练习批改下来了,大家都传阅看一下啊,优秀作文印出来一起赏析讲解。放假回来要交自我体悟,以及对你同桌作文的真实评价。”
语文老师找不到本年级优秀范文得主人影儿,只好布置了假期作业,拿着教案匆匆离开。
陈我愿早就离开了教室,他对班级元旦活动不感兴趣,离开这座现代化高中的步伐宛如流星,总之十分快。
现在时间还早,距离维江通城际高铁还有几个年头。与迟海分隔本省东西南北两边,客运大巴也是极少,陈我愿实在不知道眼下情况,没钱,通讯不便,他除了跟张叔说,还能怎麽回维江。
然而就算回维江,都这个时候了,都12月31日下午6点了,他回去的路上该有多堵。
他爸又能同意他回去吗。
——不到明年,根本回不去的啊。
陈我愿抱着脑袋坐在房间的床上,丢下书包也没开灯,傍晚天早就黑了。
冷空气从高楼窗台吹进来又下坠,整个房间只剩下墙上钟表走的声音,不知道还要听多久,他独自在迟海读书的日子才能结束呢?
一室黑寂,光线又暗又缭乱,原来是外边商业街华灯初上。
各种培训机构的牌子鳞次栉比,悬挂在对面一排排现代化商业楼。
就在此时,陈我愿手机振动了两下,摔出了口袋,掉下去,变成了来电界面。
陈我愿放下胳膊,擡起头,很快躬身去捡,按下通话键。
“……喂?”
“哥,是我。你现在在维江中学吗,我放假了。”
七点半的时候,江别川一样翘了元旦晚会,提前回了他们的家。现在他正坐在房间桌前,还在看当初陈我愿给他的那本钢琴教程书。
陈我愿没说话,默默听着电话,揉了下额头。
看来陈苏立没主动告诉江别川啊,江阿姨也还不知情麽?
江别川就在电话那头说:“你前几个星期,都给我发消息说你准备第三次月考,比较忙,周末没时间来找我……现在考完了吧,元旦节放假什麽时候回来?今年我还想跟你放烟花。”
陈我愿心里越听越痛苦,甚至有种挂了的冲动,然而如果他真挂了,那怎麽可能呢。
“小川……”
陈我愿慢慢开口了,声音压抑着,听起来非常犹疑迟缓丶挣扎着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