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是来乡下的,所以一件贵点儿的体面的衣服都没带,全是自己初中和高一穿的旧的烂的破洞的,心想着过了这个夏天彻底扔掉,大学才不要穿了。
至于裤子吗,那就更以头抢地了。
他穿的他妈女装店里卖剩下的,呃,总而言之就是可能是给女生穿的那种,或许心里好受一点呢,叫中性风的吧!
江蓝水说反正卖不出去了,随便穿几天扔掉就好了,说他的好衣服要是拿到乡下回来恐怕就变抹布了。
江别川甚至觉得自己底下应该穿双刘备编的草鞋,那他这一身简直彻底帅出天际。
哈哈。笑一下算了。
——活着也算了。
“哥……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江别川下意识又喊起了哥,直接叫江念花吓了一跳,怎麽人外有人哥外还有哥,她小小年纪,辈分恩重如山了啊!
然後她想起来,那好像自己也应该叫哥。
然後她就叫了。
“哥!哥!哥!我的哥!你好帅啊!我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像你这麽帅的男的,你是3D的人吗,呸说错了,你是二次元来的人吧?!你好像我看那个动画里的男主角啊,也是黑头发,一身黑,只有皮肤是白皮——”
江别川越听越不对劲,打住道:“你怎麽第一次见我好像也是这些话?这是你搭讪你班男生的话术吗?”
江念花不乐意了,大喊道:“我班里都是什麽玩意儿啊用得着我去搭讪??我告诉你川表哥,我班里男的丑得我想搞同性恋!一整个年级找不到一个帅的,稍微有点小帅就油得要死……恶心死了!!”
陈我愿听着挺有意思,一如既往恶毒地开口了:“那恐怕你班男的还觉得自己帅得能搞同性恋呢!你们也别互相伤害了,凑合凑合搭窝过吧,反正很快就把彼此丑死了,人一辈子可不就那麽短啊。”
江别川越听眉越皱:“陈我愿你什麽意思?”
陈我愿在同辈小表妹面前装也不装了,一眼就看破江念花不是什麽好东西,因此笑着悠悠搭江别川肩膀:“你急什麽,我说你丑了?”
言毕,陈我愿意有所指地打量了下他乡下时髦老农民异装癖装束……忍俊不禁四个字,从来没有哪个时刻跟他这麽适配过。
江别川听习惯了夸他好看的,当然受不了有人说他丑,尤其是陈我愿这个死人说他丑,故而虚掩着自己稀奇古怪的衣服,顺理成章红着脖子回嘴道:“是啊,把你丑死了。你看我一眼就少活二十年,滚成胚胎回炉重造去吧。剑人一个。”
江念花不知道为什麽向来恬静温柔的表哥突然嘴巴毒了,甚至直接骂人了,只见他表哥拎着底下修长的女装裤子又像一阵风一样地跑了。
之後,陈我愿就这样在乡下,跟姥姥,姥爷,江念花,江别川,一起住了下来。
江蓝水的本意是自己回去看看爹妈,然而那麽一来人也太多了,所以接到陈我愿电话後,就打算自己还是回陈江吧,暑假店里又一批新货发过来了,她还想做点刺绣挂在家里当装饰呢。
老人家现身体健康,年纪大但是不干活不乐意,姥姥天天自己擀面烧饭种菜驱蛇,姥爷至今还下地干活,她知道自己家小川懂事,愿愿虽然是大少爷,但从来不跟长辈摆谱,甚至还会做饭,于是就很心安了。
……
可院子毕竟是院子,还是上个世纪的,有个能冲热水的棚子,有三间睡人的房,加上一个厨屋一个鸡圈就不错了。
其他地方有压水井,有桂花槐花柿子树无花果,还有後院儿杂菜园,于是这麽一个旧中国小农经济的乡村就成立了。
村子现在能通上网就不错了,距离最近的城镇,能交换或采购的,都要三轮儿蹬上半天,附近大片大片的,基本都是农田。更何况现在炎夏,泥土地龟裂,花草树都蔫儿了,地里庄稼苗也秃了,根本没人愿意出门儿。
基本全靠自给自足吧,姥姥说,你有手你就能吃饱饭。好宝宝们都饿不着。
荣华富贵陈我愿看腻味了,这麽个乡下让他觉得很新鲜。
恰如此时江念花教他门闩。
“猫猫哥,是不是你出门儿回来没用这个大木棍儿抵住门儿,你这样人家家的狗一掀咱家门就开了,厨屋锅里煮的肉,那个赖皮狮子狗一叼就给你叼走。”
陈我愿挠头不解:“这木柱子拎起来也不沉啊,抵着门外边人就推不开了?”
江念花:“你别管啥原理了,可能夸父逐日吧,反正就是你要拿木棍抵着。”
陈我愿:“……你是不是想说盘古撑着天地那个意思?”
陈我愿又说:“妹妹,你三年後能考上大专吗?你考上高中是不是都谢天谢地了?下次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啊,因为你的天地是夸父在撑着。但他一直在逐日呢,反正别管我前边说什麽,意思就是你天塌了。”
江念花:“……”
至于为什麽江念花叫陈我愿猫猫哥,因为江别川说,陈我愿像个胡乱张牙舞爪的竖瞳黑猫啊。就跟夜里老爬墙的那只一样。这则是他们仨某天在月出降温後,摇着蒲扇搬一张小桌子,在院子里打牌时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