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是天灾,收集亡魂与自己杀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当你将某件事情视作惯常,而必须渴望更多的时候,原本定好的原则就会一次次不断被打破。推翻又重建,一次又一次地放低自己的底线,最终变成一个自己最初也不敢想象的魔鬼。一旦捅穿了仁善的外壳,人心里的窟窿,就必须以没有退路为理由终其一生掩饰自己的丑陋。
没有光的地方,所有颜色都会变成黑色。蓝的,红的,都一样。
拆开一颗糖,雪见鹿塞到秦贺嘴里,“这个真的好吃,你尝尝。”秦贺还不适应雪见鹿经常忽然凑近自己,他身上那股清幽的檀香,每次都弄得秦贺心不在焉的。秦贺不自在往後避开些许,又被不知什麽时候游到自己後面的气生根按着脑袋吃下了雪见鹿塞来的糖。
差点咬到雪见鹿手指的秦贺与雪见鹿笑盈盈的眼睛错开,一把揪出身後为非作歹的气生根,将扭来扭去想要逃跑的气生根打了个结。雪见鹿很不嫌事大地将花蜂蜜糖咬得喀吱作响,鼓着腮帮子幸灾乐祸看气生根被秦贺收拾。
“啪——!”一个东西措不及防砸在雪见鹿脑袋上。
声音大雨点小,一点不疼,但雪见鹿还是瞪着眼睛朝头顶望去,“啪”一下又是一颗东西砸在雪见鹿额头。
秦贺笑着给雪见鹿揉了揉脑袋,顺手接住掉下的东西。
一颗木珠。上面有暗金色的树纹,散发出与雪见鹿身上相似的幽幽檀香。
“这是什麽?”秦贺把木珠递给雪见鹿。
雪见鹿看了一眼,没接,“它送给你的,菩提木。”
这段时间秦贺一直都在搜集各种关于菩提神木的书册看,事无巨细。秦故看到後调侃他“到底是想了解菩提神木,还是了解神木里的那个人?”菩提木是菩提神木的果实,五十年一结果,蕴含着神木万分之一的灵力本源。
为什麽忽然给我这个?秦贺多疑的心思又开始作祟,他不禁猜测菩提神木的用意:据说灵力越强的人,预知未来的能力也会越强,菩提神木莫非是预测到了什麽,才会突然给我这个,以备发生什麽意外让我用来保命?
自从秦贺与菩提心融合可以驱使灵力之後,周家的人就很少来惹事了,毕竟秦贺没有灵脉的时候,都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也可能是上次雪见鹿射的那箭,周琅的伤还没好,秦贺当时没心思分给周琅,也不知道他下手重不重。秦贺想着,偷偷看了雪见鹿一眼。
“这是何意?”有了菩提心之後,秦贺也可以直接与菩提神木的意识进行对话,虽然神木有时会陷入沉睡,秦贺与它的联系不如雪见鹿那麽紧密,神木沉睡时无法直接唤醒它。但这次,秦贺问了好几遍,神木都没有回应。根据以往的经验,秦贺觉得神木现在应该是醒着的,只是不愿意回答他。
几个问题如石沉大海,神木的回避更加加深了秦贺的疑虑。
在秦贺垂眸思索的时候,雪见鹿轻轻看了秦贺一眼,同样有些担忧地望向周围的气生根。
“对了。”秦贺擡眸,雪见鹿立刻掩去眼底的忧色,笑着望向他,“怎麽了?”
各怀忧思的两人没发现对方的异样。
“今天师傅说你能通过我家屋前的老树给他传话?”
“是啊。”雪见鹿笑着歪歪脑袋,“我的灵力又提升了不少。”觑了秦贺一眼,忽然想到什麽,雪见鹿解释道:“之前不行的。之前只能透过那棵树的意识模糊看到你在干什麽,这个没有骗你。”
好笑地看着着急解释的某人,秦贺挑眉,“我当然知道了,你要是能通过那树传话,早就开口吓我一跳了。”
雪见鹿得意笑笑,“好主意!下次就这麽干!”
秦贺深邃的眼眸中映出雪见鹿灿烂的笑。之前秦贺和秦故说,自己平生愿为镜鉴,但他终究做不到,做不到不被自己的喜怒忧惧牵动心神。秦贺放松地靠在神木上,雪见鹿坐在旁边抓过一条气生根,拨动上面的绒毛玩。一帘清梦,满腔欢喜,如若时间就此停留,百岁也不觉得无聊。
菩提神木的意识静静地注视着两人,慢慢将自己的本源抽离出来,精纯的灵力一点一点浮动到雪见鹿身上。
齐雨一个人走在天京的大街上,天界的天气很少变化,一般都是晴空与朗夜,今天却奇怪地下起了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到脸上凉凉的,让齐雨的酒醒了不少。齐雨和齐风是双胞胎,一向形影不离,但齐雨有一个齐风知道却并不感兴趣的爱好,就是喝酒。偏偏他们的小姑——齐之蒙特别讨厌酒味,齐之蒙以武力威慑齐雨,不许齐雨在自己旁边喝酒,正好今日下雨,雨水掩盖灵力波动不便出巡,勾陈上宫不用值守,齐之蒙待在家里,齐雨便只好溜出来找地方喝酒了。
打了一个酒嗝,齐雨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忽然,他看到拐角处红光一闪。若是平时,齐雨在这因为潮湿雨天而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看见这异样,是绝对不会多管的,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酒壮人胆的缘故,齐雨居然跟了上去。
小心地循着红光,齐雨顺着小路越走越深,不知不觉竟然从不知道哪条路绕到了应家的後门。“奇怪。”齐雨左看看右看看,刚刚异样的红光消失了。
齐雨一转身,就看到应渊直勾勾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
“啊!”齐雨吓了一跳,酒一下就全醒了,“你!你怎麽在这?”
应渊掀起眼皮,看到齐雨煞白的脸色,淡淡地说:“这是我家後门,我怎麽不能在?”绕过齐雨,应渊略微侧头,眼角馀光里齐雨傻愣愣地摸了摸脑袋。在心里嗤笑一声,应渊藏起手中的血骷髅,往应家後门走去。
忽然,齐雨叫住应渊,“我刚刚看到一道血光,也不知道是什麽,看着有点危险,你小心点啊。”说完,齐雨转过身,晃晃脑袋朝巷外走去。
身後,应渊缓缓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齐雨的背影,是猛兽捕猎前的冷厉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