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门铃响了。
才打开一条门缝,倪青的声音便率先挤进了屋子:“哈喽~您的外卖到啦!”
洛川接过倪青手里的生日蛋糕,眼中登时充满惊讶:“怎麽还有蛋糕啊?”
倪青勾起一笑:“虽然晚了一天,但生日还得过呀!”
说着,她又晃晃手里的饭盒:“还有这个,倪,我爸做饭相当有一套,你可得尝尝!”
倪青把折叠饭盒放到桌上,打开盒盖,将里面的三菜一汤依次罗列。
“我给你买的药吃了吗?”倪青边擦餐具边说道,“你抵抗力差,现在天气又冷,当心又发烧了。”
身後没有动静,倪青扭头一看,洛川还愣在原地。
“过来吃饭呀,站那儿干嘛?”倪青放下饭盒走到洛川跟前,发现她瘪着嘴,一幅要哭了的模样。
见她看过来,洛川忙低下头,用和自己完全相同的招式,咳嗽几声,企图把眼泪憋回去。
但和二十年後的自己比,十六岁的洛川显然缺了点功力,倪青没发现也罢,一见到倪青的脸,洛川便如何也藏不住自己汹涌的泪意了。
“你,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洛川哽咽着,两弯细眉皱成了一团,纠结的咬字尚维持着平淡的语调,显现出极力的克制,然而不断滚落下的大颗泪珠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真实的情感波动。
“我们明明才刚认识,”洛川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你却对我这麽好,你,你……”
“傻瓜,”倪青轻轻抚摸她的头顶,声音似笑非笑,“这算什麽呀。”
倪青比洛川高一些,低着头的洛川没有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
她忘了,洛川本是个很爱哭的孩子。哪怕一点点的好,都足够让她泪崩。
这算什麽呢?不过是一个蛋糕,几盘炒菜,是一间空置的小屋,几盒感冒药,几句关心的话。
都是三十六岁的洛川嗤之以鼻的东西。
她在风月场里走了太久,见识过太多繁华,收到过哪怕最寒酸的生日礼物也价值六位数,当然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
然而,她也深知,自己所拥有的那些不过是触之既散的烟尘,是风中之烛,终有一天会消亡。
所以,她只能活得更加放荡,不断汲取,用空泛的虚荣填满自己,享受哪怕一刹的满足。
当浮名崩塌,她发现自己从来一无所有。
午夜梦回时,倪青曾想过,若是有人愿意拉自己一把,她还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可世事不会尽如人意,她早已深陷淤泥,无可救药。
正因如此,当时光倒流,她才想要弥补,去寻找那个尚且纯粹的自己,将自己的遗憾尽数回报于她。
她们曾是同一个人,二十年的颠沛流离在她们之间横出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把两个洛川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
无法挽救自己的倪青找到了洛川,她想洗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干干净净地捧住她的过去,她的珍宝。
倪青拆开蛋糕盒子,小心翼翼地点上数字蜡烛。昏暗的小屋里,只剩两簇火苗彼此相依,向着满室黯淡发出属于自己的光。
……
“对了,”洛川一边洗饭盒,一边对倪青说道,“魏智强住院了,据说是中度脑震荡。”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她换了手机号码,拉黑了魏智强的联系方式,是用了小号,从她们班级群里得到的消息。
“我知道,”倪青毫无愧色,抄着抹布,正和房子上一任租客留在餐桌上的一坨陈年污渍较劲,“下手好像重了点。”
“干得漂亮。”洛川竖起大拇指。
“那他会来找你麻烦吗?”洛川神色一转,又担忧道,“万一他回过神来,报警抓你怎麽办?”
“不会。”倪青挑眉,“我刻意躲开了街上的监控,进房间的时候用口罩挡住了脸,在他昏迷前也没有说话,他记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