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你把她养得很好。”
倪青淡笑:“你又没见过她。”
“我感觉得到。”“洛川”坐了起来,背着光,脸上的阴影遮盖了她朦胧的表情,“我毕竟也是洛川。”
倪青心中一跳,有一刹那,她捕捉到了对方尾音里的哀伤。
但“洛川”的话语很快又恢复了怡然:“你不去上班吗?”
“请假了,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是吗。”“洛川”挑着自己的指甲,让鲜艳的美甲反出绚烂的光,“我反倒不习惯家里有人。”
“清醒点,这是我家。”倪青把脏碗筷丢进水槽,几步走到她身侧,曲起指头敲了敲她的脑门,“别躺着,来帮我擦桌子。”
…
吃了饭又晒了太阳,“洛川”身上的虚弱劲散了不少,原本惨白的唇色可算带上了些血气。她低着头慢慢地擦着桌子,阳光适时洒在她的半身,扫除了眉间一点忧郁,变得温婉。只要不开口,论谁也猜不到她的真实身份。
倪青洗完碗,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挂断後,她果断换掉了家居服,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洛川叫住她。
倪青一边穿鞋一边道:“一个案子盯了很久,嫌疑人可能有动作。”
她仔细叮嘱“洛川”:“别乱跑,也别乱来,家里有监控我都能看见。洛川最近休假应该没有人会找她,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没接就是在忙,之後会给你打回来。书房里的书和健身器材你都可以用,洛川的手机电脑你也可以玩,但别发出任何东西,总之,别做不像洛川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唠叨鬼。”“洛川”满不在乎地摆手,“你平时跟你的洛川也这麽啰嗦?”
“当然不。”倪青挖苦道,“她跟我们不一样,是个地道的良民。”
“切。”“洛川”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
…
倪青走後,“洛川”继续磨洋工式地擦了一会儿桌子,只是已明显心不在焉。
她痴痴地凝望着被临时挪到阳台上的开得正艳的百合花,带棱角的玻璃花瓶把阳光分解成了七彩的颜色,又将目光落回自己的身前,餐桌对面倪青和洛川的合影相框,手臂上的旧伤疤突然泛起了难忍的刺痒。
她短暂地闭了眼,将胸中奇特的翻腾的情绪下压,像在躲着什麽似的,随便拉了扇门,离开客厅。
门後是个相当宽敞的书房。整面的立柜里放满了各类藏书和奖杯奖状,尺寸超长的书桌上除两台电脑外,还井井有条地摆了不少小物件,大多是旅游或约会时的纪念。
“洛川”靠着桌边站了一会儿,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座金色的奖杯。
那是洛川的第一部剧本获的大奖。
酸涩浮上心头,竟令“洛川”的眼眶有些肿热。
她从没想过【洛川】这个名字也能如此耀眼。
在泥淖里滚了多年,她早便忘了——其实自己并非生来堕落。
另一个自己的人生,明亮得叫她嫉妒。
门铃响起,“洛川”一惊,手中奖杯险些掉落。
她快步走向大门,同时努力思考另一个洛川平常该有的模样,挤挤自己的脸颊,让肌肉放松,以便笑得自然。
然而,在看见门外人的那一刻,她浑身的肌肉都僵了回去。
“师……”她迅速捂住嘴,两个眼圈飞速泛红,後退了两步,本就不稳的手指已颤得不成样子。
拎着两瓶从国外带来的好酒的言颜等了许久才听见门锁声,门迟缓地打开,而就在里面人的身形暴露在眼前时,她的脸色骤然变了。
酒瓶碰撞叮当作响,只一刹那,言颜的手便扼住了“洛川”的咽喉,厉声喝道:“你不是洛川,你是谁?”
“洛川”没有半点反抗,她的眼睛里此时已蓄满了泪水,将眼前人的面容模糊。
“师傅……”她颤抖着唤言颜,被强行压抑的极悲与极喜交织着堵在喉头,令她再说不出一个字。
听见这称呼的言颜也呆了一刻,随後,她缓缓松了手下力道,迟疑道:“你是……另一个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