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狭小的储藏室,没有窗户,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档案箱。空气污浊,但至少暂时隔绝了外面致命的毒气。
季梧秋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她扯下领口,试图获取更多空气,但效果甚微。监测器显示她的血氧饱和度在缓慢下降。
“坚持住。突击队正在强攻入口,排风系统已被我方技术性超载运行,试图稀释毒气。解毒剂正在根据气体成分紧急配制。”姜临月的声音依旧稳定,但语速稍快,“沈遇中枪,失去远程攻击能力,但仍在办公室内,具有潜在危险。”
季梧秋艰难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她听着门外沈遇因疼痛和愤怒发出的低吼,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破声和交火声——那是突击队在清理楼下可能存在的障碍。
储藏室里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勾勒出杂物扭曲的阴影。死亡的威胁并未解除,毒气仍在缓慢渗透,身体的痛苦清晰无比。但在这极致的孤立和危险中,季梧秋奇异地没有感到恐慌。耳中姜临月清晰冷静的指令,腹侧那枚微小金属片传来的丶代表被关注的凉意,像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将她从崩溃的边缘牢牢系住。
她不是一个人。
门外,沈遇的动静停止了。片刻後,传来他阴沉而扭曲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模糊:“季梧秋…你赢了这一步…但游戏…还没完…‘涅盘’…会带走一切…包括…你们那可笑的…希望…”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伴随着拖沓的脚步声,似乎挪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季梧秋没有回应。她保存着体力,集中精神对抗着体内蔓延的毒素。她回想着沈遇的话,回想着他那狂热的眼神和所谓的“艺术品”。一个执着于“永恒”和“完美”的疯子,会甘心这样失败吗?他最後的“谢幕演出”,真的只是同归于尽这麽简单?
“姜临月…”季梧秋对着通讯器,声音因喉咙受损而沙哑难听,“他可能…还有後手…小心…”
“明白。”姜临月的回应简短有力。
储藏室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季梧秋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她仿佛又看到了梧桐,穿着校服,在阳光下回头对她微笑。那笑容如此清晰,又如此遥远。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不同于之前的枪声和撞门声,这声音更低沉,更内敛,伴随着建筑结构的轻微震动。
“怎麽回事?”季梧秋强打精神问道。
通讯器里沉默了几秒,只有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和模糊的指令声。然後,姜临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沈遇…引爆了办公室内的某个装置。不是炸弹…是强酸…或者类似的东西。他在销毁…所有证据。”
自毁。这才是他真正的终局。不让任何“不完美”的痕迹留下,包括他自己,包括他那些扭曲的“收藏”。
季梧秋靠在门上,能感觉到门板的温度在异常升高,甚至传来细微的丶令人牙酸的腐蚀声。沈遇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完成他最後的“净化”。
外面的声响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某种液体流淌和腐蚀的滋滋声。突击队的喧哗和指令声变得清晰起来,他们似乎已经控制了办公室区域。
“安全了。”姜临月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丶如释重负的叹息,“排风系统起效,毒气浓度下降。突击队正在清理现场,搜寻沈遇…生还可能性极低。医疗队马上到你的位置。”
季梧秋缓缓闭上眼睛,脱力地靠在门上。结束了。缠绕她多年的噩梦,似乎终于在这一刻,伴随着门外那诡异的腐蚀声,画上了一个血腥而扭曲的句号。
但真的结束了吗?沈遇临死前的话语,那未尽的“游戏”,如同冰冷的蛇,依旧缠绕在她的心头。而身体里毒素带来的痛苦,以及劫後馀生带来的虚脱,都提醒着她,有些伤痕,即使仇人伏诛,也未必能够轻易愈合。
门外传来撬动门锁的声音。光线涌入,勾勒出救援人员的身影。
季梧秋在刺目的光晕中,仿佛看到了姜临月站在指挥车屏幕前,冷静下达指令的样子。那影像一闪而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丶支撑她穿过黑暗的力量。
她艰难地擡起手,轻轻碰了碰小腹上那枚冰凉的金属片。
她还活着。
而有些人,注定会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无论是仇敌,还是…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