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回去那天,陈楚平给他开的门,言子夜笑盈盈道:“同学,以後咱们就是室友了,请多多关照。”
言子夜挺讲礼貌的,也很热情,但似乎礼貌只是客气,热情也只针对特定对象,他只跟陈楚平握了手,跟另外两人只是点头示意。
男生的手难得有那麽丝滑细腻,陈楚平握着那只手说不出什麽感觉,像是摸到了一条蛇,冰冷。陈楚平想甩开,但被牢牢攥住,木子成和宋然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
只短短的几秒,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言子夜的气场,他的笑容是人畜无害的,但谁都能看出来他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手上使了劲,在陈楚平变脸的下一秒,他放开了。
宋然道:“班长大人怎麽来我们寝室了?”
“大人?”言子夜看向他:“怎麽这麽叫我?对我不满阴阳我?还是想捧杀我?”
宋然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言子夜蓦地笑了,“开个玩笑,这个床位本来就是我的,不要叫我班长,叫我名字就好,以後都是兄弟,有什麽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班……言子夜,我帮你收拾吧。”宋然上前帮忙铺床叠被,表现得过于殷勤。但过于殷勤引起了言子夜的警惕,他说:“不必了,我自己来。”
宋然给陈楚平递了一个眼神,陈楚平耸了耸肩,寝室一时无话。
下午很快过去,学院通知下午五点穿军装去老操场报道。军装大都不合身,宋然领到的裤子裤腿长了一大截,而陈楚平的裤腿则是短了一大截,露出了一截脚脖子。
两人互换了裤子,对宋然仍是长,对陈楚平也仍是短,不过要好一点了。
陈楚平穿上挺括的军装,系好腰带,一擡头发现言子夜正盯着他看,陈楚平对视回去,言子夜的目光也并不收敛,两人就这麽对视着。
陈楚平是不信这人喜欢他的,像言子夜这样模样好出身又好的人,想要什麽样的人得不到?自己又穷酸又土气,长相也只是凑合,没有使人一见钟情的本事。
那麽问题来了,他到底在看什麽呢?
陈楚平想在言子夜的目光里搜寻答案,然而未果。言子夜的目光就像漆黑的隧道,只在最深处有一点光,而任何试图去探测究寻他眼底那点光的人,都只会在漆黑的隧道里迷失自我。
外语学院的楼前有一片鸢尾花田,不知道为什麽,经过的时候,总闻见一股大蒜的味道。
以後都要在这里上课,虽然通往老操场的路有很多条,但陈楚平想先来熟悉一下环境,所以特意选了这条路。路上绿植多,且花木掩映,刚刚下过雨,地上是湿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
再前面一点有个小树林,里面绿树成荫,还有石桌石凳,他喜欢那个地方,想以後每天都去那里早读背英语。
再往前走就是老校区图书馆,前面一处喷水池,两旁栽了几棵银杏树,金黄色的叶子落了一地。
经过图书馆,再往前几百米就是老操场了,该操场年久失修,里面野草疯长,新生开学前不久才刚割的草,地面凹凸不平,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
今年本科生扩招,新操场不够用,所以征用老操场,虽然地面凹凸不平,但四周的大树提供了大面积的荫凉,也是因祸得福。
陈楚平到的时候,操场上已经人满为患。大家叽叽喳喳,七嘴八舌,每个人都有点兴奋。一眼望过去绿油油一片,像六月的麦田。大家都穿一样衣服,像一滴水溶进海里,个体性消失了,很难认出谁是谁。
迷失其中的陈楚平找不到自己的组织,突然一人拍了他的後背,回头,看到了言子夜。後者比他高一点点,视线占据了高位,看过来时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我们班在那一片,过去吧,要集合了。”他说。
言子夜把头发扎成马尾,军装帽子一戴,真是一枚美少年。只是有一种做作的亲和,让陈楚平浑身不自在。
在人群的喧嚷声中,与他肩并肩走着的言子夜,突然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一声惊雷淹没在人声鼎沸里。
“你说什麽?”陈楚平望过去。
“你听到了不是吗?”言子夜看着他。
陈楚平自嘲自己没有那麽大的魅力人见人爱。他沉默了一会,道,“捉弄人很好玩?”
言子夜笑了,“没捉弄你,我是认真的,你发照片在群里的时候,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我谈过不少对象,但没谈过你这样的,我对你非常好奇。”
“是好奇,不是喜欢。”
“是不是喜欢,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言子夜的唇天生带笑,眸光潋滟生辉。确实是很讨人喜欢的一张脸,即使言语轻浮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怎麽试?”
“让我亲一下。”
周围实在是太喧闹了,他们的谈论的内容又如此私密,导致彼此要靠得很近才能听清楚彼此的声音。而近距离又滋生了暧昧,陈楚平産生了片刻的不真实感。
最後他说:“对不起,我不喜欢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