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的阿姨告诉他,等到初中就能住校了。
他就熬出头了。
可是北辰想走的心情却不强烈,他还是想有个能回去的家。
北辰时不时会想起自己的亲生父亲,那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时常微笑着拥抱他。
这种温暖他还在有过几面之缘的哥哥身上感觉过。
哥哥在哪里呢。
他也会打我吗。
北辰觉得哥哥那样帅气的人太遥远,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直到那天他偷了南正平的手机,想要再次拨通110的时候,他接到了南川的电话,问他怎麽搬家了。
北辰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在对方打算挂断的时候,一开口就哭了出来,又怕吵到熟睡的南正平,低声呜咽道:“哥哥……哥哥,哥哥。”
南川只用了两天时间赶到W市,他敲门的时候,北辰正睡在阳台上,头昏脑涨。
他发烧了。北辰几次想要起身,皆因体力不支而倒下。
那一年盛夏的蝉声特别刺耳,北辰躺在阳台,连翻身困难。
南川敲不开门,不顾衆人阻拦从二楼阳台爬了上来。
背後是蝉栖的榕树,他满脸热汗,在炎炎夏日里,他向他伸出了手。
“北辰!”
婚礼大厅内。
南川突然告诉他们:“我第一次见北辰,他才三岁,让他妈妈养得白白胖胖的,我第二次见他,他八岁了,瘦得皮包骨头,病到没有力气洗澡,身上很臭,睡在阳台上,周围全是蚊虫。”
南川有些语无伦次,在清春的电话接通之前,他低声沙哑地说了一句。
“但是他一直很开朗。”
“喂?”北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春哥,你不要着急,慢慢听我说。”
“好。”
南川赶到C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光了。
他这辈子最抵触的地方就是医院。
因为太无助了。
“医生!王医生!”南川一眼就看到了熟人,他先是迈开步子走了几大步,随後跑了过去,二话不说就要给他下跪。
“干嘛呢!起来!”王医生眼疾手快地抓住他往上提,“我是医生!我的职责就是救人!你下跪也改变不了什麽!”
“再救他一次,我求求你,救救北辰,不是好了吗!不是已经好了吗!!腿截掉了,受了那麽多的苦!!!”
南川还穿着一身西装,仓惶得十分狼狈。
“哪怕另一条腿截掉也好,我赚钱了,我能照顾好他,我求求你……”
一声又一声的哀求响彻走廊,四周不断有人驻足围观,他们怜惜地听着痛彻心扉的哀嚎,目光无奈又悲伤。
“你起来!你还想让北辰看到他哥哥下跪求人吗!”王医生声色俱厉地喊停他。
南川这才浑身一震,看向那扇半掩的门扉。
“南川,我当初就说了,也有复发的可能,你明白吧……”
王医生使了把劲儿将他扶起来,却没有立马松手,而是稳稳抓住,与他对视道。
“我尽力了。对不起。”
轰隆一声,如同天塌地陷般的灭顶之灾席卷南川整个脑海。
他感觉自己再也扛不住了,但双脚还牢牢立于地面。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肺部。”
恶性骨肿瘤,俗称骨癌。
如果早期发现,可以将长了肿瘤的骨头取出体内,灭活处理,再将骨头放回原位。
可若是肿瘤分布区域太大则需要截肢。
偏偏北辰小时候经常受伤,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为什麽疼!
所以没有人引起重视。
他错过了生命。
一旦肿瘤转移到肺部,就相当于下了一张死亡判决书。
高浓度化疗药水,通过静脉输液管,开始注入这具单薄的身体,北辰一直在呕吐。
他就像一棵迅速枯萎的青栀。
南川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也跟着憔悴下去,他时常会在半夜惊醒,然後发现被病痛折磨得一宿未眠的北辰正在静静注视他。
“哥,”北辰的嘴唇皲裂干白,他轻声说,“你答应过我,要享受自己的生活,为什麽不去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