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想起林遇青脚踝处的疤,似曾相识,思绪愈发乱,梦境便纠缠着回到过去,两年前——
那一年,他应该是见过林遇青的。
在警察局。
就是那天,他打了梁净慈,被一通报警电话扭送到警局。
外头暴雨如注。
他独自一人坐在後头的椅子上,浑身湿透,戴了顶鸭舌帽,衣服上都是血迹,鼻梁发青,手骨被磨开。
不远处是值班女警,对面坐了个女生。
他没看到那女生的脸,只有背影,清瘦笔挺,皮肤很白,一条水蓝色牛仔短裤,腿很细很长。
只听到女警问她:“那你有证据吗?”
然後梁树生便被另一个警察带去隔壁。
舒昭是从医院赶来的,身上还残留消毒水味道,冲进来就一巴掌打在梁树生脸上,一边推搡一边打。
他没反抗也没躲,一直後退到靠在墙上,舒昭还在不停胡乱地朝他身上打。
女人声音尖利崩溃:“梁树生,我这辈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养你长大!”
梁树生始终没说话。
沉默地接受舒昭暴怒的宣泄,接受她那些最恶毒的话语。
她说怎麽现在躺在医院里抢救的不是你,怎麽死的不是你,怎麽你就是要这麽折磨我!
他也曾试图解释:“妈……”
可下一秒就被无情打断:“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舒昭眼里只剩下恨,“你把净慈打成那样的时候怎麽不想想我是你妈!”
梁树生喉结滚动,最後也冷下脸:“那是他活该。”
舒昭怒极反笑:“好,很好,梁树生,事到如今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你就是个畜牲!”
她走到警察处,告诉他们自己不会选择和解,她作为梁净慈的母亲,选择不和解,会追究梁树生的一切责任。
警察愣了下,下意识看向身後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
但他什麽反应都没有,不哭闹不求情,就在那儿安静站着,到舒昭离开警局,他都没再看去过一眼。
外面雨越下越大了。
梁树生被叫去留置室。
在屋檐下他又看到了刚才那小姑娘。
她蹲在角落,戴着宽大的卫衣兜帽,看不清脸,人蜷缩着,混杂着雨声发出破碎的哭声,泪水顺着手指往下滴。
他只看了几秒,无暇顾及,继续往外走。
他并不知道自己当时的状态有多可怕,阴沉冷漠,浑身是血,脸却是异样的苍白,全无血色。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冰凉的雨浇在滚烫的身上以及伤口,钻心的疼。
这时,一只手拉住他。
“你没事吧?”
女孩儿依旧蹲着,满脸是泪,擡手拽住了梁树生的衣摆。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要这麽做,只是觉得眼前这人岌岌可危,下一秒就会栽倒,所以下意识地想接他一把,哪怕此刻他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很低,她根本看不清他脸。
梁树生脚步一顿,冷声:“松手。”
少女刚向自己的命运妥协,却依旧不愿看旁人步入和自己一样的境地,只想尽可能托他一把。
“一切都会好的。”她说。
可那时梁树生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
谁知道他经受了些什麽,谁知道他的苦衷和委屈?
他冷笑,甩开少女,继续踏入雨幕中。
但当时地太滑了。
“啊……”
她顺势滑倒跌了一跤,脚踝正好磕在台阶破碎口处,割开一条四五公分的口子。
鲜血很快涌出来,混在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