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树生就站在客厅外的大阳台上,脱了厚重的校服外套,只剩一件宽大的丶满是少年气的厚版白色卫衣,嘴里叼了支已经燃到一半的烟,背对着她。
半晌,他回过头,问:“梁净慈和你说什麽了。”
林遇青一顿:“没说什麽。”
梁树生看着她。
林遇青又想起他手腕上那一道道的疤
以及他说的那句,听说你想要阿生保护你,但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你知道他在自|残吗?”
梁树生擡眼,皱眉。
很显然,他也不知道。
林遇青不知道该怎麽说:“他确实没跟我说什麽,他说的那些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我只是觉得,梁净慈的状态很不对,阴沉丶沉郁,他左手手腕上都是疤。”
其实只是看梁净慈的外表,并不会觉得异样。
但跟他说话时就会明显觉得不对劲。
梁树生喉结滑动了下:“青。”眼角神经微动,缓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当时下手太重太狠,不该那样。”
林遇青一愣。
“当然不是。”
哪怕梁树生当时确实太冲动太莽撞,糟践了自己的前途未来。
或许所有人在理智当下都会说他不该那样丶不能那样,如果林遇青当时就在他身边,也一定会拼尽全力拦住他。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错了。
这件事中,他更是一个受害者,他是承托着死去裴义意志的受害者。
知道那件事的人都认为是梁树生害得梁净慈废了一条腿。
但他最好的朋友失去了生命。
那个阳光丶朝气丶善良丶单纯的裴义失去了生命。
这个世界上总不是事事公平丶人人平等。
如果梁树生没有那麽做,最後的结局大概率就是,裴义死得悄无声息丶憋屈无奈,而梁净慈风光满面丶春风万里。
可凭什麽呢?
没有这样的道理。
“阿生。”林遇青靠近,擡手抚过他的脸,“或许有人会说你下手太重太狠,但我是明白你的,我不会那麽想。”
她轻声,“我知道你坦荡莽撞,也傲气轻狂,这才是你真正吸引我的东西。”
梁树生擡眼,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我喜欢的梁树生,他有这世上最硬的脊梁骨,也有这世上柔软的心,他从不囿于厘毫得失,也从不後悔自己的每一步。”
“因为他的人生那麽广袤无垠,坦荡又明亮。”
“可以横冲直撞,也可以所向披靡。”
梁树生听着林遇青说这些话。
她的嗓音沉静,如古书中娓娓到来的声音。
这一刻他只觉得,心里那根生长了多年的刺终于被抚平了。
从前这根刺划伤自己,也划伤他人,但这一刻,他放下了。
没什麽好委屈,没什麽好不甘。
上帝已经将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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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这天,他们去糖水铺和奶奶一起吃了糖水铺。
晚饭後,三人溜达着出门,这一片旧街区附近有一条护城河,每年过年时最热闹,也最有节日气氛,大红灯笼高挂,河上有送愿小船,还有好多人在放孔明灯。
大家纷纷在孔明灯上写下自己的新年愿望。
梁树生也去买了三盏孔明灯,先问奶奶想许什麽愿望。
“奶奶还能有什麽愿望,不就是希望你们俩能健健康康的。”奶奶说。
奶奶不会写字,由林遇青帮奶奶写下。
写到一半,奶奶又补充:“再加个阿花,它陪我最久,它也得健健康康。”
「——2013年,希望梁树生丶林遇青丶阿花都能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