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扭过头来。
林遇青轻声问:“裴义是个什麽样的人?”
梁树生顿了顿,又重新看向窗外,片刻後才开口:“他跟我不同,他很温和很善良,对任何人都很友善。”
林遇青想说不是的,其实你也是个很温和很善良的人,她都明白。
可这一刻她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继而问:“你和他是怎麽认识的?”
他和裴义是怎麽认识的?
这似乎都已经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他的人生,以少管所那半年为界,彻底分为两半,前者青云直上,後者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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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裴义的人生本不应该産生交集,或许,他也本不会离世。
那时候,梁树生读的是市里最好的双语初中,而裴义读的则是双语学校旁边的民工子弟学校,一学期只需800的学杂费,天差地别。
直到某日放学,梁树生碰到被一群混混堵在街角的裴义,身上衣服被撕破,书包里的东西被人全部倒在地上,刚下过雨,书全脏了。
那群混混还在不停对裴义拳打脚踢,骂他是穷光蛋兜里都翻不出一分钱,威胁他明天拿着钱再到这里来交保护费。
是梁树生救了裴义。
赶走那群混混後,梁树生还从钱夹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他。
裴义看他一眼,沉默着摇头。
梁树生:“拿着。”
“不能给他们钱。”裴义低头看刚才挣扎中破洞的鞋尖,“只要给过他们一次,他们就会再来找我第二次。”
“没让你给他们,这钱是让你买身衣服。”
裴义一愣,擡眼看向梁树生。
两人相向而立,那差距太刺眼了,梁树生一身干净整洁的贵族校服,胸口校牌熠熠生辉,修长挺拔,脊背笔直,周身都是矜贵少爷气质。
而他呢,裴义低头看自己。
鞋破了洞,衣服早在一次次洗涤中被拉扯得变形拖沓,刚才倒地时淤泥弄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就连身量也比他瘦小很多,习惯性驼背。
少年总是有自尊心的。
裴义在这样的对比中自卑难堪,更不可能接受梁树生施舍的那几百块钱。
“不用了。”裴义轻声说,“谢谢你,但是我有钱的。”
梁树生没再坚持,这时身後有人喊他。
“阿生。”
他回过头,而後又看了裴义一眼,便转身走了。
喊他的人便是梁净慈。
彼时梁净慈读大二,最近回南锡做大创项目,此刻静静立在车边,朝小巷看过去,皱眉。
“那是谁?”
“不认识。”
梁净慈笑笑,轻描淡写:“也是。”
两人一道离开,坐上那辆豪华锃亮的车。
裴义站在後面看着,他不认识那车是什麽牌子,只是看着车头的小金人觉得那一切都很虚幻。
後来那些日子,裴义见过几次梁树生。
梁树生实在万衆瞩目。
他看到隔壁贵族学校布告栏上年级大榜,梁树生的名字高高挂在第一名位置。
也听到他作为学生代表在周一的红旗下讲话——他们学校的音响设施也是最顶级的,音量传得远,即便是隔壁学校也听得清。
裴义才知道,原来梁树生在他们学校也很出名。
班上那些女生着迷似的听他在远处的演讲,说起几班的某某也喜欢他,议论未来他的女朋友到底会多麽优秀。
但梁树生再没见过裴义。
裴义太渺小了。
太阳的光芒太过炽热,是无法看到周围的星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