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雨也伤心
六月八号,准考证在依萱手中被捏得微微发皱,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考场之内。唯远与惜文即将对峙的阴云,沉沉压在她的心头。
她低头看了看鞋面上未及擦拭的泥渍,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沾染着无法言说的纷乱。校园里,茉莉花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在夏日的风中轻轻摇曳,香气清幽却勾不起她半分赏花的闲情,只觉一阵悲凉。她捧着一颗为唯远而跳动的心,步履沉重地走向试室。
“依萱……”
熟悉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她回头,竟是许久未见的任若璃。
“若璃……怎麽是你?”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同一个考场。”任若璃笑了笑。
“你去哪了?好久没你的消息。”
“忙着服装设计呢。”
依萱的目光有些失焦,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为她实现音乐梦想的少年背影,那张曾让她魂牵梦萦的脸,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闪现。
“依萱,你和唯远还好吗?”任若璃试探着问。
“还好。”依萱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是惜文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他,他总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到底想不想他?”任若璃的话像一根针,刺向依萱极力回避的内心。
依萱愣住了。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脸颊,也拂乱了她的心。她多希望惜文从未辜负过她,可美好与残忍的记忆都由他给予。若心里没有他,又何必如此挣扎?若心里没有他,又为何放不下?
她知道,是自己的“在乎”让虚假的回忆成为痛苦的根源,让她痛不欲生。
如果繁星会流泪,他会爱她一万年吗?如果四季如春,他是否会永不离开?这些问题,她找不到答案。
她转身欲走,任若璃在身後大声喊道:“依萱!别骗自己了!你这样委屈自己又何必?为什麽不能面对真实的自己?”
依萱的头微微侧过,头发依然遮着半边脸。“任若璃,我对惜文有没有感情,我不想承认。他不是有陈宁冰了吗?为什麽还要把我扯进去?”
依萱的人生从未如此痛苦。惜文的出现让她动错了心,待她转身,才发现唯远才是那个一直陪伴她的人。是惜文教会她什麽是爱情,也是惜文教会她如何珍惜与爱,她怎能轻易忘记?
她终究还是回到了试室,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她曾迷茫,却在少年宫找到了那个身披战甲丶无坚不摧的少年。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他给了她最好的陪伴。她还记得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尽管那时听力不好,但她记得那句话是从心里吐露的——
“惜文,如果有一天,我能听见你的弹奏,我就决定嫁给你。”
她毁约了,并非因为惜文身边有了陈宁冰。若她真想得到惜文,只要向父亲开口,一切便唾手可得。只是,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同一时刻,上海的市医院里,阳光透过米黄色的窗帘,为病房染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杨紫倩刚刚做完子宫切除手术,身体虚弱地躺在床上。
她向护士请求:“护士,能给我一张写信的纸吗?”
“好的。”护士没有多问,转身出去了。
杨紫倩的思绪飘回往昔,想起馀雪怡将依萱交给她的那一刻。雪怡的脸上交织着喜悦与悲伤,微笑着,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杨紫倩,我女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要告诉她,妈妈是个好人,就说我是个抛弃她的坏妈妈好了。知道吗?”
“雪怡,你生下她不是很伟大吗?为什麽不承认?”
“我没能力陪她,等不到她出嫁的那天,所以我很坏……”
“雪怡……”
“紫倩,还记得我们怎麽认识的吗?”
“记得……”杨紫倩的眼泪夺眶而出。
大一那年,她在音乐社初遇馀雪怡。雪怡是社长,长发飘飘,穿着背带牛仔裙,棕色的眼眸明亮动人。
“你是社长吗?”杨紫倩怯生生地问。
“是的,你想加入社团吗?”
“嗯。”
“你有什麽特长?”
“我会弹钢琴。”
“那你弹一曲吧。”
杨紫倩坐在钢琴前,手指轻抚琴键,弹奏起那首《相约盛夏》:
“我和你相约在这炎热的盛夏,
踏着千里跟斗云来见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