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闲坐在前院,边看着晒了一半的蒲草,边用晒好的那些,和草绳合成一股线,一点点编着鸡窝。
心里却乱糟糟的像团麻,秀秀她们说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他越想越觉得,定是自己不够好,才让谢冬鹤看不上。
山上的天气实在多变,刚才还晴了一会儿,何云闲刚编了个底,一抬头天就已经暗了。
轰隆——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又急又密。
糟了,院子里还晒着蒲草!
以前他在何家秋收晒谷子时,一下雨,就会被后爹拿棍子撵出去收谷。有一回他动作慢了点,谷子被淋湿了一些,后爹就把他右手打到出血,再让他湿淋淋地站在院里罚站。
他受了好几回风寒,那之后身子骨也更弱了。
因此一看到蒲草要被雨淋,就下意识害怕,那些蒲草是谢冬鹤特意交代他要看好的,要是被雨水泡了,他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更觉得自己没用?
何云闲心头一紧,什么也顾不上了,起身就冲进雨里想把蒲草抱回来,他不能让谢冬鹤觉得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别管草了!”
谢冬鹤的喊声混在沉闷的雨声里,他丢下手中的斧头,几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何云闲的手腕就往屋里带。
雨点又急又密,谢冬鹤想也不想,侧过身子,用自己大半边后背替何云闲挡住了倾泻的雨水,几乎是半搂半抱地将他护送到了屋檐下。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到了屋里,何云闲除了鞋面和肩头稍微沾湿了一点,身上干干净净。
反观谢冬鹤,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衣衫湿了大半,裤腿上更是溅满了泥点,显得十分狼狈。
何云闲惊魂未定,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脸色骤然一变。
“项链!你送我的狼牙项链不见了!”
那是第一次上山时谢冬鹤送他的,被他日日贴身戴着,早已摩挲得温润如玉。此刻摸了个空,心也跟着空了。
“许是方才掉在路上了,别急,等雨停了我们再去找。”
谢冬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温声安抚。
可何云闲一整日心中惶惶,心底本就积压了无数不安,此刻又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连他珍视的项链也弄丢了。
一阵阵委屈涌上心头,他眼圈瞬间就红了,略有些哽咽:“那是你送我的……”
见他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谢冬鹤心头一紧,哪里还等得及雨停。
他二话不说,转身又冲进了滂沱大雨之中。
“相公!”何云闲惊呼出声。
雨越下越急,稍远两步就难以看清,索性谢冬鹤眼神够好,他径直跑向刚才何云闲所在的地方,弯腰在地上搜寻着。
很快就找了那根十分显眼的红绳,他立刻捡起,小心翼翼地擦去狼牙上沾着的泥水,紧紧攥在手心,又快步跑回了屋里。
这下他是真成了落汤鸡。
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头发水草一样黏在脸上,衣服紧紧贴着身躯,勾勒出结实的线条,脚下很快积了一小滩水渍,模样狼狈又滑稽。
“给,好好的。”
何云闲看着他这幅模样,又看看掌心里干干净净、完好无损的狼牙,忍不住心疼。
“不是说等雨停了再找吗?就为了一个项链,把自个儿淋得透湿。”
谢冬鹤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湿都湿了,不差这点儿。”
他身上全湿透了,湿衣服不能穿太久,否则容易生病。
何云闲连忙到床底下翻出收着被褥的木箱子,给他找出来一套干净的衣服,又递给他一块布巾。
本来还应该再煮一碗姜汤,驱驱身上的寒气,只是眼下柴房还没建好,厨房是露天的,只能等雨停了再用灶台。
谢冬鹤身体强健,也不怕这点寒气,就光着膀子靠在门口,用布巾擦着身上的雨水。
肥鸡精得很,早就躲到房檐下了,身后还跟着一串串小鸡小鸭。
何云闲准备着待会儿要煮的生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正在擦拭身子的男人。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轻声问出了口:“为什么非要冒着大雨去找呢?”
院子就这么大,那狼牙也不是怕雨淋的东西,就如谢冬鹤所说的,等雨停了再找也来得及。
谢冬鹤想也不想,说道:“我看到你要急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
作者有话说:[撒花]
第29章芋头红豆粥可以用你的腹肌取暖吗
这话说得太自然,太直白。
何云闲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这个理由,仅仅如此。
从小到大,他哭过多少次,因被何玉杰欺负而难过,因娘的偏袒而委屈,还有出嫁前夜独自咽下的泪,换来的多是厌烦与训斥,以至于后来再也不敢在人前哭了。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因他流泪而心疼。他鼻尖发酸,方才强压下去的泪意又有了翻涌的趋势。
他慌忙低下头,无意识地握紧手中带着谢冬鹤体温的狼牙,眼眶发热,心底也一片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