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
元神归位,祝弥长舒了一口气,垂眸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人。
……看不出来是个人。
覆面的魔纹褪去,露出曾经凛冽桀骜的眉眼,然而面颊凹陷,形销骨立,好似一块高大而干瘪的骷髅,潇洒英俊不见半分,唯有狼狈丑态可见。
此刻却有了些活人的气息,眉心不安地紧促着,似乎是想转过头来看着他,但因为没有力气,只能小幅度地颤动着他的睫毛。
祝弥从床沿边挪进去了些,指尖搭在他眉间,轻轻地按了两下,“我明天真的还会来的,你不要再皱眉了,长皱纹,会变丑的。”
说罢,那打结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了,只是仍旧固执地想要看着他在的方向。
祝弥毫不犹豫把他的脑袋给掰了回去。
……闻人语终于老实了。
祝弥满意了,起身悄悄从自己的洞府里溜了出去。
一个多月过去,又到了喂药的时间。
师展来的时候看着床上的人,血肉丰盈,心脉强劲,俨然一副大有好转的样子,吓得他赶紧把师父给摇了过来。
师文清同样惊讶不已,于是上上下下丶左左右右将整个洞府检查了一遍,又拿各种银针在闻人语身上探来探去。
师展满脸的不安宁,目光紧盯着那进进出出的银针,忽然听到师父冷笑一声,不由得忐忑,“师父,怎麽了?”
师文清心绪复杂,竟是不知道又怎麽说才好,思来想去,只悠悠地说,“我们就来一出瓮中捉鼈,好将这贼人逮住……”
闻人语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千方百计想告诉祝弥,却因不能动弹的身体而放弃。
翌日。
祝弥同样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己的洞府,远远地看到了闻人语的反应异常激烈,如果他醒着,祝弥怀疑闻人语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给一掌轰出去。
……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
他每次偷偷摸摸地来就算了,闻人语还想赶他走?
反了天了!
祝弥加快速度走过去,想要伸手揪床上的人一把时,馀光瞥见一道人影。
……人影?!
祝弥心口狂跳,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看到师展惊诧又茫然的脸孔。
他扭身想跑,看到师文清一脸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他手里还有躲过法阵的护身符没收起来。
人赃并获。
“……”
“……我可以解释。”祝弥弱弱地开口。
“师弟,你不是飞升了麽?!”师展还是无法抑制他的震惊,瞳孔震颤着,冲过了抓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
祝弥的脑浆都要被摇匀。
他是飞升了没错,但他登天梯登到一半时又想起个要紧的事儿,于是又掉头走回来了。
但天道见他如此怠慢飞升一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脚把他踹回来了,正如了他的愿。
他可不能走!
他要是走了,万一闻人语活不下去,整个修真界就崩塌了怎麽办?
还要好多地方他没去过,好多美食他也没吃过呢。
他掉在的地方他不认识,寻寻觅觅好久才找到回来的路,又听说闻人语半死不死的,赶忙找药去了。
三年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祝弥隐去自己留下的真正原因,在二人的威压之下把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然後神色讪讪地偷瞄二人的脸色,尤其是师兄的。
这三年他不仅听了不少关于自己飞升那日的传闻,也听说了不少求道的弟子踏破南山门门槛的消息,这也是他不敢轻易回来的原因之一。
师父师兄以他的噱头找了弟子,若是发现他放弃了飞升,什麽铜皮铁骨丶金身玉骨都不管用了,恐怕一露面就要被捶成肉丸子。
眼下,这两人还没有把他打成肉丸的意思。
祝弥越发惴惴不安,郑重道,“师父,师兄,我留在南山门已经不合适了,我丶我这就带他走,再也不会在南山门露面,我偷偷地走,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的。”
师文清脑仁直跳,面色凝重,却强压着还没有发作,只说,“……那先等他治好,至于离开,日後再议。”
祝弥有些受宠若惊,忙应了,“……多谢师父。”
师文清挥了挥衣袖,转身而去,离开时的脚步有些虚浮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