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温婉像上了条的机器,不知疲倦地奔波在面试、接单、照顾琛琛的三点一线上。
每一次面试,都像一次冰冷的淬炼。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职场之间那五年的鸿沟,以及身上那些“离异带娃”的标签如何成为无形的天花板,一次次将她拒之门外。那些隐藏的质疑、委婉的拒绝、甚至毫不掩饰的轻视,像细密的针,扎在她日益紧绷的神经上。
兼职设计网站上的小单子,收入微薄且不稳定。客户们往往预算有限,要求却天马行空,反复修改是家常便饭。她常常熬夜到凌晨,对着屏幕修改那些几十块、一百块的设计稿,眼睛酸涩胀,颈椎僵硬疼痛。
经济上的压力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银行卡的余额数字每一次跳动都让她心惊肉跳。房子的贷款、琛琛幼儿园的学费、日常开销、张姨的工资每一笔都是现实的重压。
她甚至开始计算每天买菜的花销,戒掉了偶尔喝杯咖啡的习惯,给琛琛买水果时也开始下意识地比较价格。
这种捉襟见肘的窘迫,是她过去五年从未体验过的。凌云虽然冷漠,但在物质上从未苛待过她,她甚至对金钱几乎没有概念。而现在,每一分钱都需要精打细算,都需要她付出艰辛的努力去换取。
挫败感和焦虑如同潮水,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试图将她淹没。
但她不能倒下。
每次看到琛琛天真依赖的眼神,每次听到他软软地喊“妈妈”,她就逼着自己把所有的疲惫和委屈都咽回去,挤出笑容,继续向前。
这天下午,又一次面试失败。
对方是一家小广告公司,招聘平面设计。面试的经理是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远比在她作品集上的时间长。问题轻浮,言语间充满了对“单身带娃女性”的某种隐含的优越感和暗示。
温婉强忍着不适,维持着基本的礼貌结束了面试。走出那栋破旧的写字楼,她站在嘈杂的街边,看着眼前车水马龙,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眩晕。
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冷。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难道离开了凌云,离开了凌家,她真的就一文不值,连一份能养活自己和儿子的工作都找不到吗?
巨大的无力感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锦湖公寓。
推开门,客厅里一片狼藉。琛琛正趴在地上,面前摊着一大堆彩笔和画纸,画得不亦乐乎。张姨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餐。
“妈妈!”琛琛看到她,立刻举起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画纸,“看我画的大恐龙!”
若是平时,温婉会笑着夸奖他。
但此刻,看着满地的狼藉,想到刚刚那令人作呕的面试,再想到即将见底的钱包,一股莫名的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琛琛!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画完画要把笔收好!纸不要扔得到处都是!妈妈每天很累,没有时间一直跟在你后面收拾!”她的声音因为压抑的烦躁而显得有些尖利。
琛琛被妈妈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呆了,举着画纸的小手僵在半空,大眼睛里迅蓄满了泪水,扁扁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张姨闻声从厨房出来,连忙打圆场:“哎哟,小婉回来了?没事没事,我来收拾,孩子也是画画入迷了嘛”
温婉看着儿子委屈害怕的样子,猛地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疲惫地摆摆手:“张姨,麻烦你了。”
她脱掉外套,无力地瘫坐在沙上,用手捂住脸。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需要冷静,需要找到突破口。否则,不等凌云来打压,她自己就先被这沉重的现实压垮了。
她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或者说,找回一点掌控感。
她站起身,对还在抽噎的琛琛柔声道:“琛琛乖,妈妈不是故意凶你的。你自己玩一会儿,妈妈去整理点东西。”
她走进书房旁边那个小小的储物间。里面堆放着从别墅带过来的一些杂物,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归置。
她需要一点体力劳动,来消耗掉那些无处宣泄的负面情绪。
她开始整理那些箱子。大多是些不常用的旧物,琛琛淘汰的玩具,一些过时的衣物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看到了一个略显陈旧、积了层薄灰的硬纸箱。箱子上用马克笔写着几个模糊的字,像是很久以前写的。
她拂去灰尘,看清了字迹——
【婉婉的设计梦想】
她的心猛地一跳。
呼吸骤然屏住。
这是她大学毕业时,打包封存起来的东西。后来结婚搬家,也被一并带到了别墅,塞在某个角落,一放就是五年,再也没有打开过。
手指微微颤抖着,她划开胶带,打开了纸箱。
一股旧纸张和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厚厚的、大大小小的素描本,一摞摞用透明文件袋装好的设计稿,几本厚厚的获奖证书,还有一些零散的设计类书籍和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