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到头顶,背後的冷汗几乎要打湿这套对他们来说算得上昂贵的西装,此刻,他们仿佛被束缚在牢笼之中的虫子,自以为安全,实际上是那双手,尚未对他们展开操纵。
舅母紧紧的贴着丈夫,牙齿咬的死紧,面色中带上了十分的警惕——哪怕是在电话里,他们可也从来没有和对方说过他们家的住址啊!
可他们就是知道,还明确恶毒摆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怎麽能不去联想……
除了住址,他们还知道什麽吗?
性格,过往,还是藏起来的秘密?
或者……他们其实什麽都知道。
这种毫无隐私的可怕想法,如同雷击一般从脑海里窜过——他们都清楚的意识到了,那些原本只存在在想象中的富贵非凡和权势滔天……真的可以随意就将他们按死在原地。
小市民的敏锐开始报警,那些得知对方愿意见他们时的一些可笑的幻想还残馀在脑海之中,如今,已经全然粉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没有能力,更没有可能威胁到这些人。
舅舅狠狠咽了口唾沫,钥匙总算起了他应该有的作用,门一打开,熟悉的房间和摆设却无法给予他们任何一丁点安全感——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在他们家里搜索,很快找到了夏目的房间,推出来一个眼熟的行李箱。
是……她曾经和夏目一起打开,又一起合上的那个。
这群人开始给每一件物品拍照,这些到时候都是要递交上去,仔细核对,一件不漏的搬到新的院子里去的。
舅舅强忍惧怕,迎上前去,摆着艰涩的笑脸问“叔叔”,“来都来了,要不喝杯水再……”
再走?
“不用了。”“叔叔”目不斜视,过了一会,似乎又想起来了什麽,对着两人公事公办的说道,“如果你们有要给夏目小先生的东西,一并交给我们就好。”
“没,没什麽东西可带的……”舅母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当初买的东西也不多。”
都已经被你们打包带走了啊喂!
连喝水的杯子和吃饭的碗都没放过!
临别礼物——你们也没给我们时间准备啊!他们现在哪里拿的出来?!
舅母捏着裙摆,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她……到底还是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到来的。
“叔叔”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很快,下属们就带着大包小包离开了这座房子,行动之迅速,让夫妻俩都快看傻了眼。
“走吧。”“叔叔”站在门口,看向两人。
“还,还有什麽事吗?”
“事情谈完了,我们回去。”“叔叔”声音平淡,“别让少家主和夏目小先生久等。”
与此不同时,夏目那边。
“仓桥先生想要成为我的监护人?”夏目的态度相当平淡,对于仓桥彦的“血脉亲人”之语,也并未有什麽触动。
“并不是我,而是我父亲。”仓桥彦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深思熟虑後的选择,“纳兹咩可以接着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仓桥家绝不会限制你的自由——而且,仓桥家也会提供你日常的一切所需。”
仓桥彦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花鸟。
这份“自由”究竟是什麽自由,不言而喻。
与神明和妖怪的交往,不受任何限制。
“那我需要付出什麽呢?”夏目并未接话,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但也得有吃的下的能力才行。
仓桥彦心中一惊。
这个孩子……果然不能以常理而论。
“不需要你做什麽,你是我的亲人,不是吗?”仓桥彦端起茶杯,不动声色。
“仓桥先生,做人不能太贪婪。”夏目声音平淡,“仓桥家没有这麽大的价值。”
夏目坐姿端正,已经有了些浅金色的眼眸微擡,竟与将军有三分相似。
素色袍角垂落如流云,腰间穗带映着灯光,竟比阶前玉树更显挺拔——那不是孤高自傲的挺立,而是枝干里藏着春风的舒展。
既有仿若骄阳的坦荡,又有天边流云的自在,更有山涧清泉的澄澈。
他擡眼看过来,无形的光华敛于一身。
“就算没有仓桥家,我也依旧能够做到我想做的事情。”
那是不必多言,已然高悬的月。
他们来迟了。
玉已雕琢,他们的烙印,再难打上去。
仓桥彦苦笑一声。
他竟觉得,他也不过是皓月下的萤火,妄图作白日的灯,与耀阳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