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衿也回望他,旋即又敛眸道:“还望父皇成全。”
不是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吗?
那为何薄情寡恩的皇帝,会生出这样一位痴情种?
不对。
有情之人是顾衿,非是太子。
陆怀归久久无法回神,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瞧着顾衿。
直到皇帝又开口:“也罢也罢,朕便成全你,熙公公。”
“老奴在。”
“便依太子所言,押去午门,廷杖二十,由你掌刑。”皇帝道,“还有,通知文武百官来观刑,以示见证。”
熙公公应声称是,躬身退下。
在与陆怀归擦肩而过时,陆怀归瞥见了熙公公蓦然弯起的眼尾。
*
午门外。
元宵已过,袭来的风依旧是冷的,如刀似刃地刮过脸颊。
顾衿身上的衣物已经褪去,只剩一件里衣。他直挺挺跪在砖石上,身形瘦削,目光平静。
跸道两侧,站着文武百官。
熙公公站在顾衿面前,脚尖张开,居高临下地俯视,“太子殿下,老奴再问您最後一遍,您可真的想好了?您真要代太子妃受二十廷杖?”
二十廷仗,不死也残。
寻常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若是下些狠劲儿,便是被打死了。
顾衿遥遥望了人群中的陆怀归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是,想好了。”
“您现下後悔还来得及。”
“不悔,”顾衿道,“行刑罢,熙公公。”
熙公公便不再废话,与顾衿四周站着的四个侍卫使了个眼色,脚尖微微收拢,扬声道:“行刑。”
那四名侍卫闻言,相互交换一下眼神後,便扬起廷杖,往顾衿的後背和腰臀间打去。
顷刻间,顾衿的衣衫便被染红,不过是一杖,他便感到有血气直冲肺腑,唇角渗出了血。
可他依旧跪得笔直,纹丝未动。
陆怀归死死盯着熙公公,像是要从对方身剜下一块肉。
熙公公这是在公报私仇。
皇帝并未让熙公公下死手。
可方才熙公公给那四个侍卫的暗示却是,用力打,别打死了就成。
陆怀归深吸了一口气,无名的怒火猛地自胸膛燃起。
他穿过群臣,来到熙公公面前,唇角稍弯道:“熙公公。”
“太子妃,您还是站远些罢,”熙公公道,“当心脏了您的衣袍。”
陆怀归唇角弧度愈大,馀光瞥向顾衿。
十杖过去,顾衿的里衣被浸染成深红,腰背翻起血肉,鲜血淋漓。
陆怀归猛地拔剑,熙公公被吓得後退,却又被陆怀归拽住了手臂。
他微微倾身,凑近熙公公的耳边,语气很轻:“熙公公,你也不想我把你夜会刘贵妃的事告诉陛下吧?”
熙公公瞳孔骤缩,脸色煞白,“太丶太子妃说笑了……”
“哦?”陆怀归笑得愈发灿烂,眸间却是汹涌的杀意,“那为何熙公公衣袍上的香气,与刘贵妃宫中的熏香一模一样呢?”
未给熙公公反应的机会,陆怀归便转身站到不远处。
熙公公又狠瞪了四名侍卫一眼,四人立刻会意,後十杖的力道放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