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源声音都发了颤,低声问程安安:“我们今晚能到市区吗?”
程安安转过头去看她,车顶亮着的那盏灯也应景地闪烁了两下,映得陈思源一张脸略显苍白。
程安安面上强装镇定,安慰道:“能的,不要担心。”
话音刚落,司机一直亮着的手机里,忽然爆出吵吵嚷嚷的语音消息。
程安安和陈思源对视了一眼,虽然听不太懂,但也察觉可能是出了什麽大事。
程安安就坐在司机身後,探了身,问道:“师傅,是出了什麽事吗?”
那司机是个年轻的小夥子,脾气暴躁,“仙人板板,前面塌方咯。”
说罢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面的发出“滴”的一声鸣笛,尖锐声划破黑夜。
这句话程安安倒是听懂了,她回头看了眼後方,身後走过的那条路黑黢黢的,像一头巨大的怪兽,张着一张血盆大口。
司机便硬着头皮往前开,没开多远,就遇到了塌方的地方,那一处已经停了两三辆车,亮着车尾灯。
程安安看了眼四周,应该是雨势过大造成了旁边的山体滑坡,滑下的泥土石块全堵在本来就窄的路上。
司机冒雨下了车去打听情况,回来後,说是有人已经报警了,在等处理,而且据说後面也有塌方,回不了头。
程安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要堵多久,她瞅了眼车窗外黑咕隆咚的黢黑一片,心下也有些惶恐。
手机连信号都时有时无,程安安打开微信,信号的小圈圈一直在转,好不容易才刷出来一条信息。
是榕市项目的当地负责人问她们怎麽样,有没有到市区,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程安安编辑好回复,将情况大概描述了下,然後点击发送,却显示了红色感叹号。
“怎麽办?连信号都没有了。”陈思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攥着手机,心下一时慌乱,扯了程安安的袖子。
“没事的,这麽多人,肯定会没事的。”程安安也怕,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安慰陈思源,也安慰自己。
她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旁边看似牢固的山体是不是会突然再次滑坡,然後将他们埋在底下。
韩东接到榕市项目负责人的电话时,刚将车停在酒店门口,挂了电话後,转了头看向车後座。
江丞坐在後排,似乎在闭目养神。他们最近其实挺忙的,好几个项目并进,还有一个项目爆了雷,正和当地政府周旋解决方案。
但这件事情韩东不敢不报,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开了口,“江总,榕市那边出事了。”
江丞缓缓睁开眼,“嗯”了一声,便是示意韩东继续说下去。
“榕市暴雨,去尽调的律师被困在路上了。”
江丞有一瞬间没有明白韩东的话,这种事也不至于报告给他,但韩东跟了他很多年,既然跟他说,便是有向他说的理由。
他扫了眼韩东,电光火石间,忽然就想到了什麽,低声开口:“律师?”
“是,程律师在内。”
江丞有一瞬间的怔愣,下意识地反问:“哪个程律师?”
“程安安。”
窗外的霓虹灯五光十色,透过车窗映在江丞侧脸上,却显得他面上的表情愈加寂寥。
车里安静到有些吓人,似乎只有空调咝咝的暖气声,隐隐约约。
韩东手握着方向盘,逐渐觉得手心渗出黏腻的汗。他透过後视镜悄悄向後看了眼,眼皮一跳,觉得江丞脸上的表情倒是像极了几年前那晚。
韩东记得,那年倒春寒,都立春了还特冷。江丞喝得有些醉,他开车送他,问他去哪,江丞迷迷糊糊地说去星海湾。
韩东觉得奇怪,那房子他都两年没去过了,也没人住,但他也不敢多问。
半小时後,车停在小区门口,车後座却迟迟没有动静。
韩东透过後视镜向後看了眼,就见那个平时冷面佛爷一样的人,面上竟然带了丝柔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嘴里半梦半醒地呢喃了一句“茶梅都开了啊”。
韩东便也下意识地向外看去,只见小区门口那几颗茶梅开得正好,姹紫嫣红丶生机勃勃。
他呼吸一窒,忽然就想起,第一次送程安安到星海湾也是个冬天。那小姑娘在後座戳了戳他的肩膀,他吓一跳,以为发生了什麽事,转过头问怎麽了。
小姑娘手指着窗外,笑意盈盈,说道:“那花开得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