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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程安安握着颜绾瘦削而冷冰冰的手,未开口,胸口便涌出一股涩意,柔声道:“要不要给你灌个热水袋?”
颜绾脸色苍白,脸颊瘦得都有点凹陷下去,索性精神倒还好,“没事的,我不冷,”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现在是不是很丑,我都好多天没照过镜子了,都不知道自己现如今什麽模样。”
程安安缓缓摇头,“不是,你很好看的,和从前一样。”
她从前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水灵灵的,总是未语先笑。
颜绾知道程安安是在安慰她,但也还是很开心,向病房门口看了眼,“江丞陪你来的吗?”
程安安低低地应了声。
“真好,”颜绾像是满意极了,发出一声喟叹,“我一直觉得你们俩会白头偕老的,安安,这次不要再分开了。”
她其实不知道他们俩当初为什麽分开,也不知道因为什麽缘故又重新在一起。但是她见过这两人在一起的样子,是她想象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模样。
程安安的胸口像被捅了把钝刀,倒没有很疼,只是一下下地磨在血肉之中,酸楚无比。
她看着颜绾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便换了个话题,“我们刚才来的时候,路过了那家牛肉面店,还是之前的招牌。”
颜绾想了想,觉得那记忆像是遥远的上辈子一样,在申城时,她提过那家面店,其实是藏了点私心的。
她和严旭朗的第二次见面就在那家店里,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麽会在那种小店里再次遇到他。当时,他一屁股坐在她对面,身高腿长的,风流倜傥,一口京腔地问她,“嘿,姑娘,这家的面好吃吗?”
颜绾当他是登徒子,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她和严旭朗的事,但是现在,她害怕,她怕这些事随之她的死去而全部消失。
她看了眼窗外的阳光,像孕育着磅礴而旺盛的生命力,忽然有了丝惶恐和很强烈的倾诉欲望。
颜绾从她和严旭朗如何相识地缓缓讲起,省略了部分情节,倒也不是她觉得无关紧要,而是觉得有些事只能自己一个人知晓,永藏心底。
“他第一次给我过生日,是偷看了我的身份证,其实那个日子并不是我的生日,连农历生日都不是,可是我没告诉他,”颜绾到现在都能记得很清楚,在她那地下室的出租屋里,关了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蜡烛上那一点点火苗。
“他让我许三个愿,第一个愿望是我想赢得这场歌唱比赛的第一名,第二个愿望是我想去看海,第三个愿望我放在心里了,没有说出来。”
“那都实现了吗?”
“第一个愿望实现了,第二个愿望……”颜绾略思索了下,然後笑了出来,“算是实现了吧,後来,严旭朗带我去了後海,说後海也是海。”
程安安也跟着笑。
颜绾没有说第三个愿望是什麽,她便也没有问。
颜绾讲了很久的话,等她把和严旭朗的故事都讲完了,才蓦然发现其实也不过半个小时,怎麽就像过了半辈子那样漫长呢。
程安安给她倒了杯温热的水,看着她额头似是冒了汗,连气息都略有些不稳,关切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颜绾闭眼,点了点头,又缓缓挣开,“如果你见到陆鹿,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程安安抑制着眼中的潮意,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安安,如果相爱,就在一起吧。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有透明的泪顺着颜绾的眼角滑落,缓缓浸透在枕头上。
程安安知道她在说她和江丞,她心里钝痛,将颜绾脸颊上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抚在她耳後。
她走出病房时,江丞和严旭朗都还等在外面,她冲严旭朗说道:“你进去吧,好好照顾她。”然後便和江丞离开了。
严旭朗推门进入病房的时候,颜绾已经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只是眼角的泪痕还未干,他俯下身,用拇指轻轻蹭去,然後在她额头印下轻轻的一个吻。
程安安拉着江丞径直走进那处老胡同,她盯着红底黑字的老旧木招牌,似乎最近新描了字,虽招牌破破旧旧的,但字看上去却新鲜。店面依旧很小。
程安安找了张靠门的桌子,有年轻的男服务员上来问他们要吃什麽。程安安自己要了份重庆小面,给江丞点了份老北京炸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