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动作微顿,沉默了片刻,才道:
“知道了。她初来乍到,又……舟车劳顿,吩咐下去,好生照应,一应需求,尽量满足。”
“是。”张嶂应下,见江蓠没有其他指示,便行礼退下了。
帐内再次恢复安静。
江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凌霜离去的方向。
他知道,有些事,避无可避。
晚膳时分,江蓠特意吩咐亲兵,将晚膳送至凌霜所住的小院。
他本意是想让她好好休息,顺便……缓和一下午后那场不算愉快的初见。
然而,膳食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亲兵回报:“凌姑娘说,多谢大将军好意,但她已自行用过干粮,不敢劳烦军中特地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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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握着军报的手紧了紧。自行用过干粮?
她这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她的不满和划清界限的决心。
她还是那个看似清冷、实则骨子里极为执拗的丫头。
他放下军报,起身走出了大帐。夜色已然降临,边关的风格外寒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割。
他没有带随从,独自一人走向凌霜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火。他站在门外,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药杵碰撞药臼的清脆声响,规律而带着某种宁心静气的韵律。
她在捣药。
他抬手,欲敲门,动作却在半空中滞住。
进去之后,该说什么?
解释苏芷的重要性?重申军务为先?安抚她的情绪?
似乎无论说什么,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他了解凌霜,她需要的,或许并非言语上的解释,而是行动上的尊重和认可。
可眼下,黑水河的危机如同悬顶之剑,他不可能因为照顾她的情绪,就打乱苏芷的防疫部署。
这种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感觉,于他而言,陌生而又棘手。
比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更让他觉得难以应对。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默然在院门外站了片刻,听着那持续不断的捣药声,仿佛能想象出她坐在灯下,神情专注而清冷的模样。
他转身,无声地离开了。
这一夜,江蓠书案前的灯火,亮至很晚。
他处理着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军务,脑海中却不时闪过凌霜清冷的眉眼和苏芷急切专注的神情。
两人如同冰与火,截然不同,却因这云霞关,因他,被迫交汇在一起。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江蓠惯例巡视营防。当他巡至伤兵营附近时,远远便看到隔离区外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苏芷果然在那里。
她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灰色布衣,外面罩了一件略显宽大的、经过特殊处理的粗布罩衫,脸上蒙着一块奇怪的、用多层细棉布制成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却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她正指挥着几名同样穿着罩衫、戴着口罩的“护理员”和士兵,将一些散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喷洒在隔离区的边界和帐篷周围。
“浓度再高一点!注意风向,别溅到自己身上!”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所有进出人员,必须用这个皂角水反复洗手,接触过病人的衣物器具,一律用沸水煮过或者用这个石灰水浸泡!”
她的指令清晰明确,动作干练迅,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全身心投入到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
江蓠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阴影里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