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瘸子在一旁帮衬着递个布巾,眼见唐安的动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个唐子,好歹不识,黄大夫是为了救你,再过一会儿,你血都淌干了,别做出这没出息的样子,来,把衣服给我。”
小瘸子跪在床边一侧,伸手就去抢唐安的衣衫。
“别别,先说清楚,这医药费怎麽算?”唐安一脸义正言辞道。
这可不是他顾虑太多,唐安平时只会在身上装个二十文左右的银钱,还得细细的缝在上衫内侧的兜里,这贾大贵抠搜又爱财,谁知道会借着他这次受伤要多少钱。
贾大贵闻言打着算盘从门後进来,此时小小的一间库房已容纳了四人,“黄大夫医术高超童叟无欺,况且又是咱们自己人,难道还怕我多收你的钱不成?”
他面露不喜。
“还是算清楚好些。”唐安坚持道。
他在百草堂做工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月,说来也算得上知晓贾大贵的本性,本性不坏但为人好财,由不得人不放心。
见他坚持,贾大贵装模作样的打了打手中的算盘,然後伸出手比出来个二。
“二十文?”果真是看了他的面子,唐安眼睛一亮,这刀伤放在紫黎殿少说也要纹银三五两的,没想到这贾大贵真是个好人,是他之前瞧错了人。
唐安点头,松了松紧抓的衣袖,就见贾大贵摇头摆手,“不是二十文,是二两银子。”
“什麽!”
“小唐,来你听我算,你的伤先得止血需得用店里最好的龙骨粉五十文,再加上黄大夫施针,给你走个友情价二十文,伤及筋骨日後需得好生调养,你还年轻不懂筋骨养起来困难得很,需得用上咱们店的招牌虎胆丸,再加上包扎,误工费……算下来二两银子还算是便宜你了。”
唐安听得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说点什麽,就见贾大贵招呼着黄大夫下针,“行了你重伤在身就别等了,赶紧治吧。”
唐安惊醒,伸手一点胳膊上的xue位,一个挣扎起身,将外衫一套,撒丫子就跑。
“老板,我可没有这麽多钱,还是不治了,您瞧,已经不流血了,死不了人。”
笑话,唐安作为搬药小工一月才十文钱,二两钱他得打多少白工啊。
贾大贵狐疑的看了看唐安,见他擡起手,伤口似是不流血了,暗道一声倒霉,这麽好的买卖竟让他跑了,早知道就让老黄下手快些,“既然你已经好了,别忘了这两天的活!”
贾大贵腰上挂着个木制算盘,每个串珠都可以抖动,随着步子总会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见唐安并不答话,贾大贵自顾自的指挥,“把这些全都放到库房去,再去看看药柜子里缺什麽,赶紧补上。不知道做什麽去,竟敢三日不上工,幸好这几日天晴,若是药被泡烂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人骂骂咧咧的走远。
黄大夫在身後收着针灸用的长针,并不搭理唐安,他一向淡泊,只是听贾大贵的话,贾大贵让他干什麽就干什麽,旁的一概懒得理睬。
唐安一边换上系在腰间的褂子,挽起袖子就去搬後院堆放的药材。
他只是昨天没来上工,後院的地上就搁满了一堆一袋的药材,接下来需要把这些药材认清登记好,然後该放哪放哪。
“唐子,你的伤真没事?”小瘸子见唐安卸货,连忙上前帮忙,他可瞧见了那唐安的一身伤,虽不见骨,但出血不少,纵是头牛也不能一直这样啊。
“我没事。”唐安叹了口气,他点了xue位暂时阻止血液流经,这可不是长久之计,时间长了血液瘀滞恐有性命之忧,可让他白白把二两银子花在这,更不行!
为今之计只得把手头的活赶紧处理完,回紫黎殿去试试药罢了,总归不过是多受点罪,又死不了人。
天麻,长条质韧,味甘微辛。
半夏,白黄球形,味辛辣麻舌。
……
唐安现在对药材还有些不熟悉,他翻出一本册子,上面是他自己画的药材,旁边有关于其色性质的批注。
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这些都整理完。
前厅里的药材柜足足有三面墙高,田七则放在角落里,唐安拉开一看,果然粉末状的田七只剩下薄薄一层。
田七主补气血,活血化瘀,适合煎服或者用来熬药膳,而贾大贵收来的那一袋子田七,里面充作底的生姜早都被分了出去,现在就剩下大小不一的货色。
看来贾大贵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唐安抛了两颗田七在手心,拿着铡刀先将它切成片状,这样才好研磨成末。田七周围有凸起,一般不太好下刀,但这哪里难得住靠此谋生的唐安。
刷刷几下,药材便被切成厚度相同的薄片,这一手让路过的瘸子连连称奇,连忙过来搭上了唐安的肩膀头:“呦,你还有这一手?不当个厨子可惜了。”
小瘸子手里拿了几片,反复观看,刀口整齐,厚度一致,要品相有品相的,要质量有品相的,该是供起来观看的模范标本。
接着他‘啧啧啧’的直呼,“你待在这屈才了啊,怎麽不去隔壁药王阁,那里工钱高啊。”
唐安正要反驳,突然一支穿云箭冲上天空,箭尾隐隐有紫色烟芒闪过。
“谁又放炮仗了,怎麽哪家大户小姐出阁了?”小瘸子往门外探头张望,一回头,唐安已经没了身影。
只留一只石臼在碗中转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