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殿下,您又何苦放那浮白一码?”童文远痛心疾首的追问。
一遇到关于浮白的事,殿下好似就被夺了心智,像这种不听管教控制不了的威胁,就应第一时间扼杀在摇篮之中才对!
卫舜君斜倚在锦衾间,素色中衣微微敞开,露出裹伤的细麻。
那支箭擦着心脏而去,极为惊险,虽已拔除,但伤情可怖,迫使他肩颈微蜷,显出平日金殿之上绝难窥见的脆弱。
虽在病中,那凤眼依旧蕴着天生的威仪,只是眼尾被低烧染出薄红,难得绝色,“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可……可这已经几次了!”童文远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殿下三番四次的受伤,内心愤懑不已,你说这‘浮白’本事高吧,他射不准,你说他射不准吧,还偏偏能在这麽多人当中,一箭射中殿下!
该不会,此人本就知道到底谁是真的太子殿下?
不!不可能!
以影二的易容举止,连三皇子都没瞧出来什麽,他区区一名杀手,怎麽可能认清太子扮作了何人!
卫舜君失血的苍白尚未完全褪去,面颊如玉浸在暖水之中,泛着微润的凉意,唇色淡了,失了往昔凌厉的艳色,几缕墨黑的长发未束,汗意微潮地蜿蜒在颈侧,贴在失了血色的肌肤上,有一种惊人心魄的破碎感。
他伸手取过放在桌几上的暗报,不知是被呼吸牵动了伤处,还是被暗报的内容蹙起眉脚,引得童文远有些疑惑,不由垫着脚尖伸着脖子,去看暗报内容。
好像是冯九那厮。
具体的看不清楚。
“私章?”卫舜君脱口而出两字,然後像是牵动了伤处,‘嘶’的一声,纸脱手滑落,被童文远捡在手中。
‘裴世衡私章被浮白抢走。’
几个大字占满了一张纸,好像能从字里行间中表达出写信人的愤怒!
又是那浮白!
这户部尚书的私章,是他们下一步行动的首要,这浮白接二连三的打乱他们的计划。
童文远气急,张口就向卫舜君告状,“殿下,你不知道,这浮白太可恶了!”
几次三番抢走本属于他们的东西,这叫他怎麽继续发展,怎麽安排!
童文远唾沫星子直冒,劈头盖脸将这两次的事情通通讲了一遍,中途喘息的片刻,卫舜君才开口,“裴世衡的私章?”
他觉有些熟悉,便随手招了招,唤婢女将其前两天的衣物拿出来。
黑色的夜行衣被拿起来的瞬间,落出来两个物件,正是那张刻有私印的破盘子。
“殿下,这……这从何而来!!”童文远欣喜不已,这失而复得的好运气也是轮到他了!
有了这,想必最顶尖的刻章师也能修复个八九不离十。
卫舜君摆了摆手,没接话,他瞒着童文远去老三那儿,原本就是想找回密探身上的账本,多说多错,单是这次以身犯险,若让童文远知晓,还不知要挨多少唠叨。
看来这“浮白”……倒还有几分本事?
卫舜君眸色微沉,他仍不信浮白是因认出他才放箭,那蠢货……多半是走了狗屎运,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罢了。
“殿下,您就莫再提浮白了!”
童文远将那盘子拿在手中反复端详,细致地用衣袖哈气擦拭污迹,“依臣看,不如换个人选,冯九就不错,武艺高强,最要紧的是听话!”
“孤……”卫舜君刚啓唇,心口伤处猛地一抽,疼得他眼尾泛起薄红,不由轻喘了口气,“要叫他付出代价!”
每每想起这名字,他心窝便是一阵剜痛,被人如此戏耍的滋味,他岂能不让浮白也尝个遍……再送他上路!
这时刚好婢女端来了药,药气在暖阁里盘桓不散,直往人鼻子里钻。
童文远紧忙接过,捧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催促道:“殿下,来,快些喝药。”
快些喝罢,喝完他好去把那印章模子弄出来!念头急转间,童文远已将药碗径直递到卫舜君唇边。
浓烈苦涩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直冲得卫舜君下意识偏头,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
“殿下,快……”见他犹犹豫豫的,童文远的声音不由带上了几分急切,他盯着殿下淡白无血色的唇,那唇因药气熏蒸,微微抿紧,显出一种近乎固执的抗拒,每一刻的拖延都让童文远心急如焚。
卫舜君终于缓缓擡眼,那凤眸被病气与倦意浸染,不复往昔锐利,他目光掠过童文远满是焦灼的脸,终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微凉的指尖触到滚烫的瓷碗,引得他指尖轻轻一颤。他屏息,将那浓黑的苦汁凑近唇边,长睫垂落,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顺从吞咽,显得格外脆弱。
屏气凝神的将一碗咽了下去,卫舜君的嘴角上还缠着苦涩的药气,没等他缓和一下,只见童文远又捧上来一碗,“殿下,来,还有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