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到了陆府报到後,距离崇武院的选拔虽还有几日,但唐安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打算静下心来,仔细研究崇武院的晋级规则与要求,绝不能因一时疏忽,收了银子却办不成事,那可真是在砸自己“地级”的招牌。
为了陆元宝能成功进入崇武院,陆府做了十足的准备,光是打探出来的相关消息,就抄了至少十本册子。
崇武院三年一考,影响力辐射整个大梁,毕竟只要成为该院的学生,三年乡试必在榜上,五年状元也可一拼,多少人把光宗耀祖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上面,数千武人争夺十几名额,场面堪称惨烈。
崇武院的开院院长,据传乃是开国战神。
昔日他曾以一万精兵迎战前朝数十万大军,不仅大破敌阵,更以一己之力击穿前朝防线,将其麾下名将尽数歼灭。
新朝既立,世人皆以为他将受封为一字并肩王,享尽荣宠,然而他却毅然放弃兵权,转身创立崇武院,立志为朝廷培养军事英才。
这一举措深得皇帝赞赏,崇武院也因此获赐殊荣,自此成为天下第一学府。
崇武院向来一视同仁,广纳寒门中颇具天赋的子弟,上一届武举人便出身赤贫,家中甚至无力供其温饱,却因天生神力被崇武院破格录取。
入院不过数年,他展现出惊人的武学天赋,终在武举中大放异彩,一举夺魁,如今不过几年光景,据说已官至四品将军!
崇武院设有入门三考:一曰力破千钧,二曰身若游龙,三曰技压群英。顾名思义,比的便是气力丶身法与实战身手。
唐安嘴角微微一扬,只要不考弓箭,他绝无问题。
正巧陆嘉端来一杯热茶,唐安接过,含笑开口,“嫂子不妨说说,是希望元宝一举夺魁,还是稳居次位便好?”
他心中自有计较,控分拿名次本就是他该做的事,若陆家真想要元宝出这个风头,拿个魁首,不过就是拼一把罢了。
陆嘉嘉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连连摆手,急忙指向窗外说道:“小安,这可使不得!我和哥哥对元宝没什麽太高要求,只要能进学院安安分分读书就知足了。这孩子在家里实在顽劣难管,别说争什麽魁首,哪怕他考个倒数第一回来,我们陆府都得大摆宴席,庆贺三天三夜!”
唐安顺着陆嘉嘉的指尖往窗外望去,陆元宝扎着马步在太阳下摇摇欲坠,东晃西晃,下肢不稳,瘦若泼猴,实在不像是有练武基础的样子,怪不得叫陆嘉嘉操碎了心。
“嫂子,不知这替考的具体流程如何?”
“这你放心,我们陆府已经打点过,疏通了不少关系,你且用元宝的名字报考,身份腰牌与户籍对照再做对换就行了。”
陆嘉嘉语气笃定,见唐安点了点头附和,她揉了揉额角,语气疲惫中带着几分无奈,“小安,你先好好歇几天。若是闲着,不妨陪黄大夫出去走走。宝珠那边我实在抽不开身去管,等元宝这边的事情定了,我再回去好好劝劝他们。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有一点摩擦呢,你说是不是?”
她心中着实发愁,黄芩医术高明,与宝珠多年来感情一直不错,不知这次为何闹出这麽大动静,连黄芩这样好脾气的人,竟也十几日丶一个月地不愿回家。
好在黄芩对她这位岳母依旧恭敬孝顺,想来只是小两口之间又起了什麽争执,一时赌气罢了。
宝珠一向被宠得有些任性,这次碰碰钉子,或许反倒能叫她长些教训。
唐安右肩的箭伤在黄大夫的看顾下,也好了不少,黄大夫离开了百草堂竟也没收他诊费,每日还替他熬药,往小厨房一钻就是一下午,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曹操曹操到,黄大夫正小心翼翼端着一只粗陶药碗,热气蒸腾着,氤氲了他半张清瘦的脸。
他走到桌前将药碗递给唐安低声道:“小唐,药好了,趁热服下,药力才足。”
唐安急忙双手去接,指尖刚一碰到药碗,就被烫得微微一缩。
那陶碗灼热惊人,连黄大夫端药的指尖也是一片通红,他连忙出声,“黄大夫,您该叫我一声自己去端便是。已经劳烦您这麽多,瞧您的手都给烫成这样……”
黄大夫用手指摩挲了耳垂,摇了摇头,“不妨事,顺道而已。”
这时,庭院内的陆元宝终于也在教练的首肯下,得以休息片刻,只蹲了还不到一炷香时间的马步,他就只能龇牙咧嘴地往屋里挪,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每走一步都觉得腰酸腿疼。
陆嘉嘉连忙命人将他搀扶了进来,浸着泉水冰冰凉凉的布巾擦在了陆元宝的额头上,暂时缓解了他的疲累。
忽然,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飘了过来,钻进了陆元宝鼻子里。陆元宝脚步一顿,鼻翼微微抽动,那双疲惫而有些涣散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川弓一钱,赤芍八分,没药磨粉後下……嗯,还有三七和乳香,分量下得可真不少。”
黄大夫闻声惊讶回头,上上下下打量摊成一滩的陆元宝,黄大夫平时不茍言笑,此时眼睛亮的出奇,急忙开口,“不错,还知道些什麽?”
陆元宝将搀扶着他的仆人挥手斥下,扯着嘴角笑了笑,一边捶着後腰一边跛近前来,“从小我就是药罐子,尝过的药渣子也能堆座小山了。您这方子,活血化瘀丶生肌止痛,是治箭伤的上品。尤其是那味後下的没药,气味冲得很,寻常人只怕闻着就嫌呛,但対于贯通伤,防止溃烂化脓最有奇效。”
他说着,抢过唐安手中的碗尝了一口,“唔,底下还存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腥气,您怕是还加了少许地龙吧?这可是通经活络,接续筋脉的好东西。”
这一番话说下来,不仅黄大夫愣住了,连榻上的唐安也睁大了眼睛,陆元宝重新将那碗滚烫的药放回他的手上,他来来回回的看了看药碗与陆元宝,十分震惊。
黄大夫半晌回过神来,眼睛冒光但连连摇头,“确实,八九不离十。”黄大夫踌躇片刻,抓耳挠腮的又开口,“你可对学医感兴趣?”
陆元宝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连连摇头,汗水混着尘土淌出几道滑稽的印子,“咳咳,久病成庸医罢了。也就是这药味儿太冲,想忽略都难。”
他说着,目光落到唐安的肩头,声音低沉了些,“这药好,唐大哥,你安心喝,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见陆元宝无意,黄大夫灼热的目光淡了下来,对陆嘉嘉道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屋子里药气蒸腾,药气萦绕在鼻尖,陆元宝竟觉得身上的酸疼也减了些。
唐安一口气喝完整碗苦涩的药,俊俏的五官挤作一团,陆元宝确实没说错,药味儿冲的直升他天灵盖,见陆元宝吊儿郎当的垂着小腿肚子,唐安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卯时,我亲自练你。”
要不,以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算唐安帮他考进了学院,也迟早会被人发现。
……
晨钟初动,卯时未即,东方微微露出一线灰白,唐安就出现在了演武场上。
直到天边大亮,依旧没有见到陆元宝的身影,唐安眉头紧锁,一步一步向着陆元宝的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