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太子整条手臂倏地一沉,竟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压向唐安。“孤乏了,”
他声音低哑,几乎贴着他耳畔掠过,“回去吧。”
那重量远超一个病弱之人该有的虚浮,唐安身形一顿,却仍稳稳承住,未让怀中之人有分毫摇晃。
卫舜君半倚在他怀中,苍白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拂过唐安耳际,带来一阵细微战栗。
唐安一时间只顾屏住呼吸,却没有注意到太子垂着眼,无人得见的眸底一闪而过的深意。
童文远紧跟在後,见状不由满意地颔首,心底暗喜:太子殿下对他挑选的人果然十分满意的!他与殿下之间终究是默契十足的!
短短几步路,唐安却觉得走了有一生那麽长。
太子大半个体重倚靠在他身上,温热却不容抗拒的贴近,令他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终于挨到床榻边缘,唐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卸下身上这份沉甸甸的重任,却不想,就在他松劲的刹那间,卫舜君脚下倏地一个趔趄,竟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向前软倒!
一切发生得极快!
唐安瞳孔骤缩,被童先生耳提命面的护卫本能立刻压倒一切顾虑!
他来不及细想,电光石火间已旋身转体,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的背脊为垫,重重承接住太子猛然坠下的身体。
“唔……”
一声闷响,两人一同跌落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
唐安被撞得呼吸一滞,五脏六腑都仿佛颠了个个!他却仍第一时间屈肘护住身上之人的後脑。
烛火摇曳,投下动荡的影子,他在晃动的光影中对上太子近在咫尺的凤眸,那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像是没有得逞似的失望,快得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而太子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纹丝不动,仿佛真的虚弱得连自己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童文远惊慌失措地疾步上前,“殿下!您没事吧?!”
他一边急忙俯身搀扶太子,却不忘朝唐安投去一个极为赞许的眼神,显然对唐安的敏捷反应十分满意。
……
东宫寝殿内,虽是白日,但外面乌云遮天,屋内便点起了盏盏明灯,烛火摇曳与药香缠绵在一起。
卫舜君半倚在榻上,面色不顺嘴唇有些发白,忽然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背震颤,每一声都像是要将肺部的空气全部挤压出来一样。
立在一旁的童文远原本找了个椅子已经坐下了,见卫舜君咳的着急,又连忙起身,痛心疾首道:“殿下,这药都吃了两个多月了,怎麽还咳的如此揪心。”
卫舜君一手捂着嘴唇,一手冲着童文远摆了摆手,“不妨事,总归是……”
唐安原本正在离窗柩不远的地方守卫,突然感觉一道灼人的视线,顺着望了回去,就听见卫舜君说完了下半句话。
“死不了。”
唐安心里猛地一颤,指尖微微发凉,这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太子果然认出他了???
这个认知让唐安几乎停止了呼吸,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惧,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垂下眼帘,脚尖却不自觉地向窗户边挪了两步,随时准备逃跑。
“呸呸呸!殿下!何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童文远急忙给卫舜君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中,“此次伤势如此之重,都怪那个叫做浮白的杀手,阴险狡诈,狼子野心!若让臣抓到,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童文远骂得凶狠,目光如刀,唾沫星子纷飞,仿佛那名为“浮白”的杀手就在眼前。可他全然没发现身边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听到“浮白”二字,唐安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依旧低垂着头,看似恭敬顺从,但指节却已悄然攥得发白,不动声色地又向窗户靠近了几分。
童文远却一点没察觉到异样,仍在痛斥,“那浮白隐匿功夫极为了得,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据说杀人于无形,剑快如电……殿下,此人不除,终是心腹大患!”他越说越激动,一拳砸在身旁的茶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况且,您已经在他手上吃了四次亏了!这次更是险些……”童文远说到这里,突然刹住话头,似乎意识到失言,不安地瞥了卫舜君一眼。
卫舜君一直闭目养神,听见这话,眼睫倏然擡起,眸光透着一丝不耐,“这些没用的话,不必再提。”
说着,他目光却没有看向童文远,而是偏过头,越过摇曳的烛影,精准地落在了身旁的唐安脸上。
那眼神,唐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升至头顶,血液几乎冻结。
太子什麽都知道!
不行了,他得跑!
唐安手掌心出汗,擡起後脚跟,眼看就要破窗而逃!
然而下一刻,太子却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他不对劲一般,懒洋洋移开眼,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去将前日南洋进献的价值千金的‘小玩意儿’取来,让唐护卫瞧瞧,若有合眼的,便挑一件去,算是个见面礼。”
见面礼?价值千金!!
唐安刚刚隐约迈出的左脚,倏地又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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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唐安:见面礼?那不得拿了再跑!
太子:哼,孤的身边,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