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但次数多到连远处候着的内侍都开始觉得,这两位侍卫大人的移动轨迹,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时……唐安後知後觉炸起了一身汗毛。
这冯九看起来倒不像是是在争宠,怎麽越发像是在……盯着他?
为什麽要盯着他?
难不成是太子知道了什麽?
这个念头一旦産生,便再也无法遏制。
无数细节瞬间涌上心头,那总是恰好隔在他与太子之间的身影,那时不时扫过他,带着探究和审视的眼神,仿佛计算好了一样,精准破坏他任何“表现”机会的抢先一步……
一股凉意顺着脊柱向上爬。
他原以为冯九是想挤掉他,自己上位。可现在看来,远远没有这麽简单!
唐安起初还没有那麽谨慎,直到他为了偷懒而去茅厕,蹲的时间长了些,就被冯九突然推开了门?!!!
“抱歉,我不知道有人。”
冯九丝毫没有歉意的一句解释,让唐安在最脆弱的时候遭受到了一击。
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
如今,唐安还没有被架空的,也就剩下侍候起床,试膳和每日温泉送衣的活计。
原本冯九也想代劳,被太子用眼神制止了之後,才退了下去,只不过唐安却觉得身後的目光更加灼人了。
殿内的熏香似乎换了一种,比往日更甜靡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花卉的香气。唐安压下连日来被冯九监视的紧绷感,垂首步入太子日常起居的内殿,准备像往常一样伺候在侧。
然而,脚步刚踏入内室,他便猛地顿住了。
此时卫舜君已然起身,身上披着一件墨色绣金云纹的宽大寝衣,正坐在镜前,任由身後之人替他梳理长发。
而那执梳的人,并非平日伺候梳头的小内侍,而是一个唐安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生得极其俊秀,眉眼含情,肤白若瓷,一身水绿色的绸衫衬得他身姿纤细柔弱。
他梳发的动作轻柔得近乎缠绵,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掠过太子的鬓角或颈侧,眼神专注地凝望着镜中太子的倒影。
唐安认识这人,或者说,整个上京没有不认识此人的。
这个人是上京内赫赫有名的头牌‘息株公子’,就是那位传言太子一掷千金而赎身的公子,才色无双,佳貌卓绝。
唐安僵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进该退,恰在此时,周总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唐安身侧,低声快速提点了一句,“这位是息株公子,是童先生专门从上京倒过来侍候殿下的,日後……便跟在殿下身边了。”
唐安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心里不知道为何显得空捞捞的,难不成是这最後的活被分散给旁人的挫败感吗?
就在他心神震荡之际,那息株公子已透过铜镜看到了呆立门口的唐安,他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异色,似是打量,随即嘴角弯起一个柔美却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声音清朗道:“殿下,头发梳好了,可要用晨露泡的润喉茶?奴去为您端来。”
太子并未回头,只从镜中淡淡瞥了唐安一眼,随意“嗯”了一声。
息株轻盈地转身,从唐安身边掠过,那股甜腻的花香愈发浓烈,他很快端着一盏白玉小杯回来,小心翼翼地奉到太子唇边,伺候他饮下,动作熟练亲昵无比。
唐安这时像极了一个多馀的摆设。
他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自己原本的职责:递衣丶奉茶丶整理床榻……此刻全被这位突如其来的息株公子接手了。
他甚至抢在唐安之前,拿过了宫人捧来的太子今日要穿的外袍,细致体贴地替太子穿上,指尖灵活地系着衣带,偶尔擡眼与太子对视,眼波流转。
“你眼睛不舒服?”卫舜君看着眼波流转的息株,不解询问。
闻言,息株愣了一瞬,匆匆瞥了一眼唐安,见唐安还愣在原地,便收了挤眉弄眼的表情,长时间不做这种表情了,确实有些不适,“回殿下,并无。”
而在唐安的心中,太子似乎颇为受用这种伺候,神情虽依旧平淡,但眉宇间比平日少了几分冷厉,甚至任由息株替他抚平衣襟上的细微褶皱,甚至还会关心询问息株的眼睛有没有问题!
唐安感到一阵莫名的不知所措。
他习惯了太子身边的冰冷和秩序,习惯了那种隐于暗处,时刻警惕的护卫角色。如今突然插入这样一个男子,彻底打乱了一切,让他格格不入,仿佛闯入了某个不该他存在的领域,他只能更深地低下头,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童文远到了。
太子挥了挥手,息株毫不留念的退开几步,却并未离去,而是乖巧地站到了殿内一侧的珠帘旁,仿佛自己在这殿中是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童文远大步走进来,迅速扫过殿内情形,当他的视线掠过垂首而立的唐安,又扫过那姿容绝色的息株公子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向太子行礼。
“殿下,近日身体可好?上京的事就莫操心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童文远声音带着些调侃,看起来心情不错。
卫舜君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杯沿,忽然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疑惑,“先生将冯九调来,说是加强护卫,尚在情理之中,那你告诉孤……”
他擡起眼,看向童文远,同时用指尖随意地指了指珠帘方向的息株公子,“将他弄来,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