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指尖拂过程谨言书架上一排排兵书,最终停在一本《骑射摘要》上。这本书崭新得与周围泛黄卷边的典籍格格不入。
他抽出书册,随手翻开。书页间夹着几张泛黄的考课记录,墨迹是崇武院统一的朱砂色。其中一张,赫然是数年前他们那届弟子武比的总评。
他的目光落在关于“陆元宝”的那一栏。
「陆元宝,身法诡谲,近战搏击之术尤精,临机应变之能,同届无出其右。然……」朱批在此顿了顿,墨迹稍深,似是评判者当时亦在斟酌,「……弓马之术实乃短板,臂力稍逊,射艺仅得丙下。若论综合,次席当之无愧;然单以杀伐论,锋锐犹在李靖之上。」
最後那句“锋锐犹在李靖之上”,笔锋锐利,几乎要透纸背。
唐安捏着纸页的指节微微泛白。
原来程谨言早就关注了他吗?
唐安的心动了两下,程谨言瘦弱的身躯躺在地上,让他着实感到一丝凉意。
他连忙甩开了纷乱的思绪,又检查了床铺丶桌椅丶地板,甚至还敲击了墙壁,皆无夹层或暗格。
一切太过干净,太过正常。反而显得刻意。
唐安闭上眼,回忆程谨言平日举止。他总是低着头,脚步虚浮,说话轻声细语……但有一次,唐安记得,那是个雷雨夜,他因事晚归,远远看见程谨言独自站在藏书阁外的石阶上,仰头望着电闪雷鸣的天空,身形挺直,竟有几分嶙峋之态。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却浑然未觉。
当时只觉怪异,如今想来,那或许才是剥去僞装後,真实的程谨言。
藏书阁……他为何对藏书阁如此执着?
唐安睁开眼,目光落向西窗。窗外正对着藏书阁的侧翼,那里有一排存放杂卷,年久失修的木楼,平日少有人去。
他快步走到窗边,仔细观察窗棂。木质老旧,积着薄灰。但在右下角的榫卯接缝处,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丝极细微的丶反复摩擦留下的光滑痕迹。
有人常从此处翻窗而出。
唐安不再犹豫,推开西窗,身形如狸猫般轻巧跃出。李靖在门外见状,眉头紧皱,迟疑一瞬,也跟了上去。
藏书阁侧翼的木楼比主阁更为破败。空气里弥漫着纸张腐朽和灰尘混合的气味。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破损的窗纸孔洞中射入,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这里堆满了废弃的桌椅丶残破的兵器架丶以及许多蒙尘的卷宗箱。唐安根据窗外观察的方位,径直走向最里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着几个看似寻常的樟木书籍箱,与其他杂物无异。但唐安注意到,其中一个箱子下方的地面,灰尘痕迹略显不同,似乎被频繁移动过。
他示意李靖警戒,自己蹲下身,小心搬开那个书籍箱。箱子入手颇沉。移开後,地面露出一块与周围无异的青石板。他指尖沿着石板边缘细细摸索,在靠墙的缝隙处,触到一点极轻微的凸起。
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唐安伸手进去仔细摸索,指尖触碰到箱底木板时,微微一滞。有一块木板的边缘似乎比其他地方更为光滑,像是经常被摩擦。他用力一按,那块木板竟微微下沉,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旁边一块木板弹起,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夹层。
“你……你如何得知!”李靖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他不知道为什麽唐安就是看了两眼,就清楚的知道这个地方有猫腻。
唐安也懒得跟他废话,寻找……这是身为一名杀手的基本素养,毕竟很多时候某些人引来杀身之祸都是因为……一两个秘密!
唐安伸手进入夹层,摸到了一个油布包着的册子。解开油布,里面正是数页写满密麻字迹和绘制着简易地图的纸张——北疆边防与武库储备文书,这半份文书涉及了几处核心武库的精确位置与守军换防的详细口令!
找到了!
但是,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他擡眼望向东宫的方向,目光复杂难明。
他该交给卫舜君……还是紫黎殿……?
天色渐晚,与此同时,卫舜君正举着一把滴血的剑,剑尖直指高座上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