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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书房。
气氛凝重,陆文渊坐在主位,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郁,下首坐着几位陆氏家族的核心成员,以及……唐安。
“宫中确切消息,太子已被软禁。陛下……借此次叛乱,清洗朝野,矛头看似针对老三馀党,实则……”陆文渊的声音干涩,“许多与东宫过往甚密,或只是持中立态度的官员,也或被罢黜,或被下狱。陛下这是要……彻底剪除太子的羽翼,甚至……”
他甚至不敢说出後面那个更可怕的可能性。
一位族老颤声道:“难道陛下真的……要对太子下手?那可是‘天命所归’的太子啊!”
“天命?”陆文渊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有可能正是,天命…才要了殿下的命。”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安,“元宝,如今之势,你当知晓。陆家与东宫牵连甚深,此番恐难置身事外。”
少年身姿挺拔,玄色劲装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慌乱,只有沉淀下来的冷静与决断。唐安擡起头,他这些日子清瘦了些,他心中时常担忧太子的安危,食不下咽。
“院长,”唐安声音平稳,“太子殿下是否安全?”
“不知。”陆文渊摇头,“宫禁森严,尤其是现在,如同铁桶一般。我们的人,很难传递消息出来。”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陆府的老祖母在家仆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她满头银丝,眼神依旧清明睿智。
衆人连忙起身。
老祖母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唐安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愧疚。
老祖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陆家这艘船,已经到了风口浪尖,避是避不开了。如今之计,唯有搏一线生机。”
她看向陆文渊,“文渊,你立刻安排,将平安,还有族中的小辈,连同他们的家眷,秘密送往江南祖地,没有我的亲笔信,不可返回。”
陆文渊身躯一震:“母亲!那您……”
“我老了,就留在这儿,守着陆家这偌大的宅子。”老祖母语气平静,“总要有人留下来,稳住局面,也让上头那位……放心。”
这是要留下为人质,为家族的延续争取时间和空间。
衆人面露悲戚。
陆文渊思虑半天,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陆”字,背後却浮雕着复杂的暗纹,“这是陆家暗卫的调令,陆家在上京有几个营口,里面人虽说不多,但有些用,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唐安没有立刻去接:“院长,这……”
“拿着!”陆文渊带着不容置疑,将令牌强硬的塞到了唐安手中,“从你踏入陆府,顶替元宝之名的那一天起,你便已是陆家的一份子。如今陆家大难临头,是陆家对不起你。”
“文渊的安排,就是我的意思。”老祖母的声音不高,徐徐道来,“陆家这棵大树,根须必须保住。但树冠也不能轻易倒下,否则,宫里那位,如何能放心让我们的根须安然离去?”
她缓步走到唐安面前,从腕上褪下一串看似普通的檀木念珠,珠子油亮,显然常年摩挲。她将念珠放在唐安手中,那枯瘦的手指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孩子,”老祖母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哽咽,“这串念珠,跟了我六十年,保平安的。”
她深深地看着唐安,浑浊的眼里竟泛起水光,“好孩子……是我陆家,对不住你。将你卷进这滔天漩涡,如今还要你将这千斤重担扛在肩上……”
这一声“对不住”,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愧疚。
唐安握着那尚带体温的念珠,只觉得掌心滚烫,那温度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这大概就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亲情,他自小无父无母,只学了一身的本事,却身无坦荡,只有在这陆府,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爱意。
这就是亲人吧,有人牵挂,有人忧愁。
“祖母言重了。”唐安躬身,声音沉稳有力,“元宝既承此名,便当负此责。”
正说着,管家引着几位陆家掌柜悄然到来,他们一一与唐安见面,或交出信物,或禀报隐秘联络方式,神情肃穆,如同在进行一场告别。
他们都知道,此一去,前途未卜。
夜色渐深,陆府後门,几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悄然驶出,融入漆黑的巷道。
在前厅,唐安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他面前,站着以李靖为首的十馀名崇武院弟子与陆府好手,这些弟子家世清白,背景简单,带着少年独有的热切心境,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没有害怕,只有期待。
李靖看着唐安,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抱拳沉声道,“元宝,走吧,上京就算是龙潭虎xue,我们也陪你闯一闯!”
唐安目光扫过衆人,前路危机四伏,风声鹤唳,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