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如同阴影般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琢堇的身後。
那人动作悄无声息,好像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只等这一击。
是冯九!
冯九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琢堇身後的视觉死角浮现!那柄不反光的漆黑短刃,无声无息,快过思维,直刺其後心。
“噗嗤——”
刃尖透胸而出。
琢堇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冰冷与掌控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从自己胸前透出滴着血的刃尖。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後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以为冯九是紫黎殿养在太子身旁的狗,从没想到会被狗反咬一口,直至命门。
“你……?”琢堇张了张嘴,鲜血从口中涌出。
冯九一言不发,手腕猛地一拧,短刃在琢堇体内爆发出恐怖的破坏力,随即闪电般抽出,身影再次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琢堇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他踉跄一步,看着祭台上面露震惊的唐安,最终,带着无尽的错愕与不甘,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
美丽的脸庞上沾满鲜血,蒙尘。
这位权倾朝野的紫黎殿二把手,皇帝最黑暗的利刃,竟以这样一种方式,猝然陨落在这祭天台的废墟之上。
全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琢堇向前扑倒的动作,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极其漂亮的脸蛋上,第一次露出了全然不加掩饰的疑惑。他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以这种方式落幕,为何自己养的狗会反咬他一口,他身边的人,为什麽都围绕着太子。
包括浮白。
明明,他只想……
他的目光,在生命迅速流逝的最後一刻,越过了卫舜君,固执地,甚至是带着一种最後的执念,牢牢锁定了被卫舜君半护在身後的唐安。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那目光太过滚烫,太过直白,里面蕴含的疯狂与执念,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唐安的心上,让他呼吸一窒,竟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然而,还没等那复杂的目光在唐安心上留下痕迹,一只微凉却干燥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力度,轻轻覆盖上了他的双眼。
是卫舜君。
他仿佛背後生了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琢堇那最後投向唐安的丶充满不祥意味的视线。
他没有回头去看琢堇倒下的尸体,甚至没有去看远处因这骤变而再次陷入震惊和暴怒的皇帝。
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在这一刻,落在了唐安身上。
视野被隔绝,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耳边嘈杂的厮杀声丶皇帝的咆哮声丶似乎都瞬间远去。唐安只能感受到太子殿下指尖那微凉的触感,以及他靠近时,身上传来的冷冽清香的气息。
“别看。”卫舜君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带着一种珍视。
他不想让琢堇那最後扭曲而疯狂的眼神,玷污了唐安的眼。
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比任何的语言都有力量。唐安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那被琢堇最後目光灼烧的不适感,竟真的在那微凉的掌心覆盖下,渐渐平息。
他任由卫舜君捂着他的眼睛,甚至下意识地,向着那庇护的来源,微微靠拢了一点。
祭台之上,琢堇的尸体旁,太子捂着少年的眼,姿态亲密而守护。台下,是尸山血海,这诡异而震撼的画面,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目击者的心中。
皇帝卫峥看着这一幕,心神俱裂,琢堇伏诛,紫黎殿主这柄最锋利的黑暗之刃折断,祭台周围的抵抗力量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瞬间士气大跌。而太子卫舜君在衆目睽睽之下,引动天雷而不死,其“天命所归”的形象,已在无数人心中生根发芽。
卫舜君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那张掉落在地的铁胎弓上。他松开捂着唐安眼睛的手,改为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臂,示意他安心。然後,他弯腰,再次将那张强弓拾起,又捡起一支完好无损的雕翎箭。
这一次,他的动作沉稳从容,不再需要与谁合力,不再有任何迟疑。他独自张弓,搭箭,手臂稳如磐石,弓弦在他指下发出充满力量的嗡鸣。
箭尖,依旧遥指高台之上的皇帝卫峥。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琢堇能为他挡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