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没等到想象中的亲吻,等到的是衣襟被人松开,温朝玄的手掌摸索进他衣衫里,停在腰上的某一处,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我有一事要问你——”
林浪遥睁开眼,看见温朝玄一脸肃然地拉开他衣衫,将他腰上的一处疤痕暴露在空气里。
“这一处,”温朝玄手掌下压着一道长约四寸的疤痕,那疤从左腹上方一直横贯到腰侧,因为年月有些久了,颜色不再像新伤那样泛白明显,温朝玄不知道林浪遥身上何时添了这道疤,直至昨日坦诚相对才看见。温朝玄对伤痕是了解的,能伤到这处位置的不太可能是刀伤剑痕,这麽刁钻的角度,更像是兽爪。
“你何时受的伤。”
“这里啊……”林浪遥想了想,说,“是被魔物抓的。”
如温朝玄所料相同,但那更奇怪了,“何等魔物伤得了你。”
温朝玄虽然总嫌这个徒弟不成器,但也知道林浪遥的实力仅在自己之下,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无敌手,寻常魔物妖兽如何伤得了他。
“是……魔君烛漠身边的亲随,”林浪遥挠着脸颊,回想起那段往事。
“你招惹了魔族?”
林浪遥一听语气就知道温朝玄想岔了,肯定觉得他惹是生非,连魔族君主都敢去招惹,马上叫屈道:“不是我,我是代修真界出战的!”
“你?”温朝玄意想不到。
“对啊,”林浪遥说,“当时烛漠想要进犯修真界,扩张魔族地盘,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在魔渊里待了那麽久,实力如何。修真界想要派一个人去探一探底细,顺便看看有没有和谈的可能性,于是他们找上了我。”
那时林浪遥正把修真界搅得鸡犬不宁,内忧遇上外患,也不知道是谁出了个主意,让这个修真界自産的混世魔王对上真正的魔族魔头,也正是因为林浪遥在与魔族的一战里立了大功,在他回来後修真界诸人才不得不继续对他忍气吞声。
温朝玄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他们只让你一个人去?”
“不不,那倒没有,”林浪遥没有想会维护那些人的意思,只不过实话实说道,“他们还给我派了几个人手,只是我嫌他们碍手碍脚,最後还是自己去了。”
说话间,温朝玄已经给他合拢衣襟,一并上了榻,拉过被子盖在林浪遥身上。
温朝玄眉头并没有松开,垂着眼眸,轻声问,“所以魔君对你记恨至今?”
林浪遥想起狐妖带来的魔君烛漠的警告,察觉到师父语气里的护犊之意,立刻兴奋起来,添油加醋道:“对啊!魔族都是小心眼且记仇的,我还打伤过烛漠,他肯定更不会放过我。按理说,我才更应该记恨才对,他们十万魔族打我一个人,不讲任何规矩道理,若不是我见势不对赶紧撤离,只怕整个人都要折在那里了……”
温朝玄没说话,静静看着他嘀嘀咕咕,表情生动地讲述当年历经险境死里逃生的时刻,眉眼渐渐缓和了。
“你做得很好。”温朝玄说。
这是一句真情实意的夸奖。林浪遥蓦然停了下来,收住声音,惊疑不定地偷窥师父脸色。
这可是他从小到大从师父那边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夸奖。
温朝玄确实觉得他做得很好。他一直想将林浪遥培养成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可没想到,直到他不在了,这唯一的徒儿才突然成长起来,成为了一个能够以一己之力庇护衆生的了不起的剑修。无论林浪遥当初是因为什麽样的原因被衆人推选出来,挡在了危难面前,可是在大任降临时他没有退缩推脱,只凭一剑孤勇向前,这就足够让温朝玄心中慰然。
那一道疤,象征着林浪遥明白了肩负的责任与大义,可是他却错过了它,错过了林浪遥最孤独无助踽踽独行的那些年,就像精心栽花的人却错过了花开之期。
隔在他们之间的,是长达百年的生死相离。温朝玄问自己,有後悔吗?可是心却无法回答。
在漫长的沉默里,林浪遥突然开口道:“不过以後就好了,以後就不用我再承担这些事了。”
温朝玄反应缓慢地低头看他,林浪遥抓住师父的手,故意讨嫌地说:“我本来就懒得管事,如今的天下第一是师父你了,往後有什麽麻烦,还得你去出面。”
温朝玄轻轻“嗯”了一声,替他掖好被子,说:“睡吧。”
林浪遥眨了眨眼,状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在温朝玄怀里阖上眼眸。
但过一会儿,他又冒出声音道:“师父,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
“我现在这样……算不算是我自己的师娘了?”
“……”
“……寝不言,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