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朝玄低头轻轻扫了一眼,了然地看向面前人。
“你……”
“厌先生”看明白他的动作後,脸色冷了下来,“你想做什麽?你应该不会做蠢事的。”
“我不想干什麽,”温朝玄站在门後几步外不远不近的距离,平静道,“我可以把东西给你,但是你要先放人。”
“厌先生”沉默了,然後笑了一下,“你的戒心这麽重吗?我当是什麽事儿,就算你不这麽威胁,我也会放了他们。这麽一些人,是活是死,对我而言实在没有多大干系。放心罢,我知道你在乎他们性命,已经先把人送出去了,否则一直在边上哀叫,也吵得我耳朵烦。”
温朝玄一愣,没想到他这麽回答。
“送出去了?”
“厌先生”背着手,说话的时候神态自然,很难判断他言语的真假,温朝玄心里有怀疑,但又想不出他欺骗自己的理由。因为那些万剑弟子对他而言,确实没有任何重要性,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扣留着那些人也没有意义。
“厌先生”也不想逼他太紧,他摊开手掌伸向温朝玄,“把东西给我,我不仅放他们离开,也会带你出这个墓。”
可不知为何,温朝玄就是迟迟无法把东西交到他手上。
温朝玄说:“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你拿到魔神血後,想要用它做什麽?”
“我就知道你要问出这种问题。”他长叹道,背着手踱步,“你们修道的人都是死脑筋,哪怕到了这种时刻还在纠结什麽仁义道德。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样的答案呢?你想我对你说,‘我并非是你想象那样的恶人,我也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更不会用这魔神血为非作歹’,是吗?我可以如你所愿这麽说,但我说出来,你又能信几分呢?”
温朝玄摇摇头,“我是想劝你。你拿到魔神血是为了成为魔神吧?但你知道事情的代价和後果吗,强大如姬元昊,却依然没有落得好结局,你认为你能掌握它,而不是被反噬吗?”
“厌先生”说:“看来你已经全都知道了,但是你想过没有,我既然敢把这件事交给你,便不怕你和我耍把戏。”
说话间,“厌先生”的皮囊像漏了气般快速垮塌。温朝玄忽然觉得脚踝一紧,他低头一看,黑色的魔虫汇聚成川自“厌先生”的皮囊中流出,在二人交谈时,无声无息地化作一只手掌死死抓着温朝玄的腿。
感受到妖魔入侵,身後的剑阵蓦然绽出光芒,同一时间,魔虫化作的手掌收紧,将温朝玄用力往外一扯。温朝玄努力抵抗拉扯力,反手亮出藏在袖中的一枚自棺椁上拆下的折剑碎片,用力朝着魔虫扎去。
“雕虫小技!”魇古的声音冷冷嘲弄道。
温朝玄的碎剑扎到地上,魔虫短暂地化作黑烟散开又聚合在一起,地动山摇,身後苏醒的巨剑拔地而起。眼看巨阙剑阵就要发动,魇古管不了太多,心一横,化作一股虫雾冲进去把温朝玄裹挟住,往外横冲直撞。
“把东西给我——!”
混乱之中,温朝玄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拉扯自己手里的太初瓶,他咬紧牙关不肯松手,却被巨力硬生生甩了出去。
他落在地上,滚了许多圈,不知道撞上什麽,手中的瓶子脱手飞了出去。
虫雾重新凝聚成一个人型,缓缓走过去,俯身拾起了太初瓶。
“我说过,我终将会得到它的。”魇古的声音里充斥着接近癫狂的喜悦。
温朝玄艰难支撑起身体,眼前一片湿冷的血红。他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了自己额上淌出的血,他头晕目眩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忽然整个人顿住了。他缓缓放下手後,清楚地看见,在自己面前横七竖八躺着数不清的万剑弟子尸体。他们死相凄惨地或仰面或伏地,还未阖上的眼珠已经浑浊,一只只细小的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在七窍里爬进爬出,将这些□□当作繁衍的养料。
温朝玄脑子里嗡嗡作响。
魇古骗了他,他根本没有把万剑弟子放走,在温朝玄进入巨阙剑阵後,他就杀了他们。
这些弟子,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群年轻人,万剑掌门把他们当作牺牲的代价,魇古没有在乎他们的死活,他们的命如风中草芥,无人在意命运碾压过後,折散一地的枯黄。
可温朝玄在乎。
按在地面的手掌渐渐收紧,指尖带出一条条曲折的血痕。
另一边,魇古小心翼翼地打开太初瓶,浓稠鲜艳的血荡漾在其中,他没有犹豫,喜不自胜地仰起头,贪婪地将血倾倒进口中。
温朝玄从万剑弟子的尸体中抽出一把剑,站起身,朝着魇蛊的背影走去。
血液滚入喉肠,升起灼热的错觉,魇古等待着魔神血与自己融合,等待着身体发生变化,忽然胸腹一痛,他惊喜地低下头,然後看见一把剑穿过了身体。
温朝玄低声说:“我的血好喝吗?”
“什麽?——你!”
就在眼前的美梦被人骤然戳破,魇古变得怒不可遏,他歇斯底里地道:“你竟敢骗我!你找死!——”
魇古抓住剑刃,用力往外一扯,温朝玄气力不敌,长剑脱手。
魇古把剑随手一丢,当啷落地。温朝玄未及防备,黑影已经闪身至面前,脖颈被大手扼住,狠狠掼倒在地面。
虫雾组成的面孔压下来,缭乱的细虫在眼前飞舞,魇古逼迫地问:“你把魔神血藏在哪里了?”
“它就在那……”呼吸一点点被逼空,温朝玄缓慢地挤出声音,“但你永远也得不到……”
“你别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我多得是手段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