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原地,忘了反应。
旁边的刘英明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
我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伸出手,和他那只肥腻的手握在了一起。
他的手又厚又软,像一块温热的猪油,让我一阵反胃。
“德……德哥,你好。”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哎,叫什么德哥,太见外了!以后叫我安德就行!”黎安德热情地拍着我的肩膀,力气大得让我龇牙咧嘴。
他转头对黎绍成说“大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陈杰,杰哥!上次在他们g大李老师的课上,我跟他有点小误会,但是不打不相识嘛!杰哥这人,有种!够胆!我欣赏他!”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黎安德这番操作,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黎绍成也有些意外,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侄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问“怎么,你们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黎安德大大咧咧地在沙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杰哥可是个人才!大伯,你们那个电工基地的破事儿,我还寻思着找谁办靠谱呢,这不巧了吗?杰哥就是东门子的!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吗?我看就让杰哥来做!自家人,信得过!”
“自家人”三个字,他说得格外重,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傻子,被他们这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黎安德的“热情”,比他的“敌意”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这头肥猪,绝对在憋着什么坏水。
“不过呢,”黎安德话锋一转,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在我耳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大伯最多只能打个招呼。真正管采购招标的,是绍坚叔。他那个人,油盐不进,外人可搞不定。”
他说着,突然我挤了挤他那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笑得像个弥勒佛,拍着我肩膀大声说道“不过杰哥你放心,咱们是朋友嘛!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样,改天我做东,摆一桌,把绍坚叔请出来。到时候你把合同带上,我保证,酒桌上就让安权叔给你签字盖章!”
我看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脸,一股寒气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明白了。
这是一个圈套。
一个用千万大单作为诱饵,精心为我布置的鸿门宴。
他不是不记仇,他是在用一种更高级、更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我。
他要先给我最大的希望,给我最甜的蜜糖,然后再把我拉进他的狩猎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我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而我,还有选择吗?
我看着黎安德那张志在必得的脸,又想起了公司总经理冰冷的声音,想起了李馨乐那双充满依赖的眼睛。
我没有退路。
“那……就太谢谢安德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恶心,对他露出了一个感激涕零的、谄媚的笑容,“等这事儿成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好说!好说!”黎安德笑得更开心了,他站起身,又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杰哥,够上道。我这人就喜欢跟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他凑到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冰冷而黏腻的声音,低语道
“对了,杰哥。到时候摆酒,别忘了把你那个漂亮女朋友,李老师,也一起带上。上次在课堂上,我那两个兄弟不懂事,吓到她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给她敬酒,赔礼道歉嘛……你说对不对啊?”
那句“赔礼道歉”,被他咬得又慢又重。那不是道歉,那是宣告。那是猎人对即将到手的猎物,出的最后通牒。
我浑身的汗毛,在这一刻,根根倒竖。
我终于明白了他真正的目的,对这头肥猪而言这个千万大单给谁做都和他没有关系,但给我做就是一个上好的鱼饵。
而他真正想要的猎物,是李馨乐。
我强忍着一拳打爆他那张肥脸的冲动,脸上依旧挂着谦卑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四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刘英明走在我身边,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欲言又止。
“陈杰,你……”
“我没事。”我打断了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明哥,谢谢你。今天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能处理。”
我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我趴在方向盘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是兴奋,也是恐惧。
我拿到了通往地狱的门票。而我,别无选择,只能走进去。
我动汽车,看着后视镜里,那栋崭新的行政楼越来越远。
我知道,我为了保护我的绵羊,正主动地,一步步地,走进饿狼张开的血盆大口。
而我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我自己,以及,我身后那个对此一无所知的、我最想保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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